沈言一脸凝重，没想到，她竟追得这样快。
正如姜若瑾能闻到他的气味，他也能闻到姜若瑾的味道，是淡淡的麝香。
精心布置的干扰竟然全部失效，那股气息如今就在几十里外，只要她愿意，转瞬即可抵达。
这下，真要被抓回去，彻底沦为绒布球了。沈言嘴角流露出苦笑。
会被怎样对待？锁住琵笆骨，关进小黑屋？
还是被削成人彘，只剩下那里供她使用？
以那个女人的疯性，沈言相信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我虽然是不死之身……”他想到，若是四肢被砍断，会不会触发自动复活的程序？
恐怕是不能，姜若瑾有足够的手段可以折磨自己。
“还是小看她了。”
当下的处境让沈言有些后悔，早知道姜若瑾有手段可以追踪，就应该制定更谨慎的逃脱路线才对。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索性，他也不跑了。往草地中央一躺，摆烂。
手脚都在发抖。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太阳并不毒辣，包裹着一圈温暖的橘红色光晕。
他想起前世在飞机上穿越太平洋时看到的海面，平静、深邃、仿佛要将思维全部卷走，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心。
情绪是类似的，仿佛与此时此刻相通。
穿越至今十九年，他还未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天空。
竟也如此美丽。
转机总在松懈时出现。
耳朵贴在地面，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声音。
旁边不远处有荆棘丛，锋利的尖刺足以将血肉之躯划得千疮百孔。
沈言眼中精光闪烁，这是他破局的机会。
他闻到姜若瑾的味道已经很近很近，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现身。
他心中一阵窝火，脸上挂起了讥笑。
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女人还想玩猫抓耗子的游戏吗？
要怎样作弄他才肯罢休？
“既然到了，不必藏藏掖掖的，直接出来吧。”沈言对着空处喊。
从密林里走出姜若瑾的身影，一如既往的美丽。穿上白色裙装的她凛然不可侵犯，是梅园里见不到的绝代佳人。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冷冷道。
沈言嗤笑一声。
“你想听些什么？你这臭标志，贱女人，忘恩负义的烂蛆虫！”
他啐了一口，接着骂道：“现在你爽了？赶紧滚！我看到你那张脸就作呕！”
姜若瑾眼眶发红，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凝炼的剑气不受控制地平斩而出，将附近的树木拦腰折断。
“沈言，激怒我，对你没任何好处！”
她语气恶狠狠的，却有一丝委屈藏在深处。
沈言看到周围突兀地少了一半的树丛，心底凉意森森浮现。
这女人真要下狠手，自己恐怕危险了。
他不动声色将手臂往背后的荆棘上多划了几下。
姜若瑾皱着眉走进，朝沈言伸出手道：“你受伤了，快跟我走吧。”
鼻子能闻到浓郁的血的味道，是她朝思暮想的，垂涎欲滴的名为沈言的毒药。
沈言怒喝道：“滚开，别过来！”
姜若瑾被喝令吓到，呆在原地，满眼不可思议。
“你，凭什么……”
他凶我。他凭什么凶我？
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姜若瑾心道：我把清白之身给了你，将你藏在梅园，免受他人争抢。
我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你亲手熬粥，为你缝制衣服……
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骂我是标志，还凶我！
她委屈至极，拔出佩剑，脚步凌厉地迫近两步。
沈言吓得一下子弹起来，后退七八丈远。
“你——”
姜若瑾像是头一次认识沈言般，盯着他那张陌生的戒备的脸。
满眼不可置信。
都负距离接触无数回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难道我会害你吗？
忽然，姜若瑾瞳孔一缩，她看到沈言方才躺的地方，有一道荆棘，上面挂满了金色的血液。
她焦急坏了，担心地上前几步，这一次用上了元婴期修士的身法，一下子将沈言逼到一颗参天古树下，退无可退。
姜若瑾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肩膀，眼里满是疼惜。
“你受伤了，痛不痛？让我看看。”
沈言躲过她的触碰，将那只手藏在身后。
他冷哼一声道：“臭女人，不用你假惺惺！”
这时，不远处传来大鹏唳鸣的声音。紧接着，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虎啸声。
虎啸山林，鹏鸟怒鸣，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引来它们的，当然是荆棘上的血液。
姜若瑾想明白了这一切，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沈言。
她看到一双沉静的眸子。
是了，他是故意的。
她倾城的面容上有破碎之感，因震惊而翕动的修长睫毛如同敛起双翼，瑟缩发抖的蝴蝶。
“你为何恨我？你要我死掉吗？”
来的是两头夺天地造化的凶兽，金翅大鹏鸟和吊睛白玉虎。实力都不在姜若瑾之下，两头一起，恐怕是凶多吉少。
从两人对峙的一开始，甚至更早之前，沈言就做好了准备，要用血液引来这两只妖兽。
他想着，既然逃不掉，那还不如同归于尽！
反正，姜若瑾不知道，他其实是不死的。
只是被吃掉而已，痛那么一会儿，之后就会从残渣里长出新的沈言。
届时他就真正自由了！少了姜若瑾这个甩不掉的枷锁，独自前往心心念念的人间，做一个普通人！
趁着自己还没被无尽的岁月消磨掉人性，成为一颗行走的顽石之前。
要把上一世和这一世欠缺的，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生死离别通通补回来！
从一开始，这就是陷阱。姜若瑾终于踏了进来。
对姜若瑾来说，还有比自己死掉更痛心的事情。
“你是白痴吗！”
“什么？”沈言皱起眉头。
“若我不愿意护着你，转身就走，你该怎么办？白白送给野兽吃掉吗！”
沈言愣了一下，他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他摇摇头，“你一定会来保护我。”语气斩钉截铁。
因为你图我的身子，不可能放任我被吃掉。
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是，是嘛……”
姜若瑾也愣了一下，没料到他这么直白的回答。
她侧过身去，面对已经现身的两只凶兽，手指捏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晃神间，沈言好像看到她转身那一刻的侧脸，有桃李盛开的风情。
嘴角勾起，好像在笑。
沈言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头。
事态在朝计划的方向发展。
不知为何，他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