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车在夜色中行驶，最终停靠在了钱塘市区相对偏远的一片区域。这里不像市中心那样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周边的开发程度显然不高，但也因此，显得格外安静。在眼前这片被浓密高大的树木环抱着的区域深处，就是钱塘未来机械研究所的所在地——我诞生的地方。
“小姑娘，到了。一共78块，扫这里就行。”
我依言付了钱，道了声谢，推开车门。一股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我走向那条通往研究所内部的、两旁被大树环绕的幽静小道。这条路虽然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子铺成的，但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请专人打理了，路面上积满了厚厚的、被暴雨打下、却又没有完全腐烂透彻的枯枝败叶。
我小心地避开那些隐藏在落叶下的泥坑，一步步走到了研究所那熟悉的大门口。这里，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甚至视为“家”的地方，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嗯？”
我走到门卫室前，探头透过玻璃窗向里面看了看——空的！原本应该24小时有人值守的岗位上，此刻竟然空无一人！而研究所那扇厚重的、带有自动感应功能的金属大门，也紧紧地闭合着，电子锁显示为锁定状态。看样子，如果不翻进去的话，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入。
“喂——！有人在吗？！”
我朝着里面大声喊了几句，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入口广场里回荡着，显得有些突兀。我想，如果里面还有留守人员，或者只是保安恰好离开了一小会儿，听到我的声音，应该会出来看看，或者至少能帮忙打开门卫室的内锁，让我可以操作开启外面的大门。
但是……三分钟过去了。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其他动静。
一种名为“急躁”的数据流开始在我的系统中累积。我伸手抓住旁边冰冷的自动门金属边框，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翻进去？毕竟，按照研究所的安保规定，这里平时都是严格执行两班倒制度的，不管什么时候，大门口都肯定会有人值班。今天……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我拿出手机，本想再给钱所长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他之前的态度那么反常，现在再打过去，他不一定会接。而且……我之前在电话里也已经明确跟他说过，我要过来了。理论上，他应该知道我可能会在门口遇到麻烦才对。既然如此……直接进去，应该也没事吧？毕竟……我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外人”。
……翻吧！
打定主意，我不再犹豫。抓住自动门光滑的金属边框，用脚尖在门体中间的骨架结构上借力一点，另一只脚轻盈地跨过了近两米高的门顶，稳稳地踩在内侧的边框上，随即腰部稍微一使劲，整个人便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落地后，我警惕地扫视着内部的广场。整个广场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就连平时停放在电动车停车场里的、那些属于职工们的电动车，以及几辆供内部使用的共享单车，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辆，其中一辆，我认得，是钱所长的专用电动车。
“……只有他一个人在吗？”
我心中更加疑惑。但现在想这些似乎没什么用。既然钱所长还在研究所里，那至少……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修复光纤）应该还能达成。
我穿过入口区域，向着广场中心走去。这个大约有四百多平方米的中心广场，平时是研究员们休息、散步的地方。此刻，广场上那些供人锻炼身体的健身器材，大多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得有些破败。其中那个踏步机，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倾斜欲倒的姿态——我记得很清楚，在几个月前，有个体型比较胖的研究员心血来潮想上去玩一下，结果他使用方法不对，两只脚一起前后猛甩，再加上那个踏步机本身地基就打得比较浅，一下子就被他给晃得从固定底座里脱离了出来。虽然事后他说过会尽快拜托后勤部门的人来修理，但现在看来……似乎到现在都还没兑现呢。
其他的器材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都显得有些……缺乏人气。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广场中央那个孤零零立着的公告栏前。
公告栏上只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通知，标题是黑体加粗的：
【告全体员工紧急通知】
正文内容如下：
“近期，研究所内部安保系统多次侦测到有大型未知生物在园区内巡回活动迹象。虽截至目前，尚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但为防止事态进一步失控，保障全体员工生命安全，经所务会紧急研究决定：即日起，研究所启动最高安全应急预案，仅保留维持基础运转所必需的最低限度核心员工驻扎所内，其余所有员工一律实行远程居家办公。现将具体驻扎人员安排及相关注意事项公示如下……”
……大型未知生物？！
该不会……就是指那些“深潜者”或者“鱼人”吧？不对……如果是它们，研究所内部的人员（尤其是参与过相关项目的）应该都认识，或者至少听说过，通知里应该会直接点名，或者用更具体的代号来称呼，而不是用“未知生物”这么模糊的词语。
那么……难道是鱼人之外的其他……东西？比如说……猪人？
虽然感觉在这种紧张诡异的气氛下，我此刻应该表现得更加震惊和恐慌一些才对，但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说实话，现在就算真的跳出来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在我眼前晃悠，我大概……也不会太过惊讶了。
……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一个顶着猪头的怪物，在充满高科技设备的研究所里笨拙地乱转，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误闯了南天门一样……
“噗嗤～”
……好像，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我暗自笑了声，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联想驱散出脑海，继续朝前方的中心研究所主楼走去。
在广场前方，有两条路。一条是主干道，直接通向中心研究所的大门；另一条则是侧道，通向存放各种设备和物资的仓库区。
我选择了通往中心研究所的那条主路。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留意着道路两旁的灌木丛和阴影区域。虽然心里还是对那个所谓的“不明生物”将信将疑，但既然能让研究所如临大敌、甚至闹到让绝大部分员工都居家办公的程度，那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我看向面前的道路。和入口处那条小道不同，这条主干道倒是被打扫得很干净，路面上并没有什么落叶。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有什么大型动物活动过的明显痕迹。不过……就在路边不远处的草坪上，不知道是谁扔的一个零食包装袋，正被夜风吹着，骨碌碌地朝我这边滚了过来。
“嗯？这是……”
那是一个……像是用来装某种中式面点（比如烧饼？）的、经过塑化处理的纸袋。这种纸袋防油防水，用来装即食食品很方便。而此时，这个被不知道什么人随意丢弃的纸袋，正好滚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袋子上还印着两个模糊的字样：“缙云烧饼”。但重点不在这里。引起我注意的是……这个纸袋，明显遭到了某种……极其粗暴的对待！不知道是被“人”，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将整个袋子都扯得、或者说是……撕咬得残破不堪！袋子的一面，边缘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规则的、如同被大型犬类啃噬过的状态，上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个深深的、带着弧度的牙印！而另一面，则像是被某种利爪直接撕开了，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口子！
……我重新站起身，心里感到有些沉重。看来……之前公告里说的，并非空穴来风。这里，在不久之前，确实有某种……大型的、野生的、而且似乎正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生物，出现过！
我又往前走了几分钟。道路旁边，有一小片被开垦出来的菜园，是以前一些研究员闲暇时自己种着玩的。而此时，就在菜园边缘那片相对松软的土壤上，我赫然看到了一些……清晰的、属于某种野兽的脚印！
“……麻烦了。”
在表层那层干燥的浮土上，几个大约……十几厘米长、形状如同小型熊掌、但细节处又有些许差异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那里。
“……我记得，数据库里好像存储过一个通过脚印尺寸和形态，来反推估算动物体积和重量的公式……”
我立刻拿出手机，快速地在内部数据库中搜索了起来。很快，我就找到了相关的分析模型和计算公式。
将眼前这些脚印的尺寸、深度、步幅等参数输入进去，进行快速计算……结果出来了。
按照那个公式反推估算下来的结果……这个留下脚印的“不明生物”，其体重，至少在……200斤（100公斤）以上！
100公斤……这已经算是标准的大型猛兽级别了！这研究所里……果然有大型危险生物在游荡吗？！
到底……会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通知里要用“未知生物”来形容？难道……真的是某种从未被人类发现过的全新物种？又或者……是和那些深潜者、地底人一样，属于某种……超自然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我必须尽快找到钱所长，问清楚这一切！
没有再在路上过多逗留，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中心研究所那栋主体建筑的大门前。
和外面一样，这里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而且……似乎是从内部反锁了。我试着按了一下门铃。
……
然而，两分钟过去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我本想再像刚才在外面大门口时那样，大声喊两句。但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脚印和被撕碎的食品袋，以及通知里提到的“未知生物”，我又有些心有余悸。在这种时候，发出很大的声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使我本质上是机器人，物理防御能力远超常人，但如果真的被那种大型猛兽缠上，被破坏了某些关键零件，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在身体修复好之前，还是……小心戒备，保持低调为好。
我又伸手，再次按了一下门铃。这一次，我好像……隐约听到门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只是……对方似乎仅仅只是走到了门后，并没有立刻开门的意思。
“……是我，未来。”
我压低了声音，凑近门缝，朝着里面轻声喊了一句。
很快，门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电子锁被解开了。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站在门后的，果然是钱所长！只是……他此刻的眼神，依旧如同我之前在电话里感受到的一样——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所长，我……”
“是来修理的吧？”他没有等我说完，便直接打断道，“进来吧。”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转过身，朝研究所内部阴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我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跟了进去。同时，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现在是傍晚七点刚过，钱塘的初夏天黑得很快。我就刚才在外面路上耽搁了那一小会儿，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研究所内部走廊的灯也没有打开，只有一些应急指示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下意识地就想抬手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但手刚伸出去，就被身后跟上来的钱所长，“啪”地一下，用力拍开了！
“别多事！”他语气冰冷地呵斥道。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举动吓到了，只能呐呐地“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他瞥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领着我向内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穿过了第一道安全门，进入了第二研究区域；然后又通过了更高级别的身份验证和气密隔离门，进入了防卫等级最高的第三核心区域。
直到身后那扇厚达数十公分的合金安全门，伴随着沉重的“咔嚓”声彻底封闭、上锁之后，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这里……是研究所最核心、最安全的地方。全封闭结构，四周墙壁都内嵌着40毫米厚的特种合金钢板。理论上来说，就算是生化危机里的暴君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打破这里的墙壁。更别说……外面那些可能存在的“小野兽”了。
我再次下意识地想去开灯，但一想到刚才钱所长那反常的样子，我伸到一半的手，还是……默默地放了下来。
照理说，核心区域内部开灯，外面是完全看不到任何光亮的，不存在暴露目标的风险。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钱所长”，仅仅只是开启了墙壁边缘几条提供最低限度照明的、光线极其昏暗的氛围灯带。整个核心区域，都笼罩在一种……令人压抑的、昏暗不明的气氛中。
“请。”
他走到区域中央那个大型的多功能操作平台（或者说，是“维修床”）旁边，抬手比了比，示意我躺上去。
看着那个熟悉的、我曾经在上面进行过多次升级和维护的平台，我的心里……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眼前这位“所长”……明显不正常！不光是行为举止和以前大相径庭，就连他整个人的气质、他看我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他还长着和钱所长一模一样的脸，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这具躯壳里的“心”，或者说，“灵魂”，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和蔼、严谨、待我如同女儿般的钱所长了！
我……有些不敢躺上去。我不知道……他（或者说，是‘它’？）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或许……我这一躺上去，下一秒，我的身体马上就会被那些冰冷的机械臂彻底拆成一堆碎片？也可能……他会趁机对我的核心程序或者硬件进行某种不可逆的改造？之后……我会不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请。”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去按旁边紧急开门的按钮，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像是“劝慰”的情绪？
“……放心。我还是……‘你所长’。并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我那只已经抬起、即将按向开门按钮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他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依旧是那种古井无波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令人心悸的漠然。
……怎么办？接受？还是……不接受？
如果接受，毫无疑问，就要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难以预估的巨大风险。但如果不接受……以我身体目前这个需要精密修复的状况，放眼整个华夏，恐怕……真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该如何安全、有效地修理我的这具特殊躯体了！难道……真的要等到光纤彻底断裂、感官系统全面失灵吗？
“……你，到底是谁？”我鼓起勇气，再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真正的……钱所长，去哪里了？”
“……我，就是钱所长。”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能够证明他在撒谎的破绽。但……没有。他的眼神……空洞，漠然，如同最深沉的寒潭，什么都看不出。
……我放弃了。
事到如今，似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了。赌他……或者说，“它”，暂时还不想、或者不能对我做什么。而且……正如我之前所想，如果“它”真的想对我下手，恐怕……在我踏进这个研究所，甚至是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动手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我强自镇定心神，走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迎着他那冰冷的目光，清晰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代表着什么。这次修理，是基于我们之间曾经的‘关系’。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也希望……今后再次见面时，我们……不至于，会成为必须兵戎相见的……敌人。”
听完我的话，他——或者说，“它”——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些许嘲弄意味的冷哼。
它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上方天花板处，一支灵活的多关节机械臂立刻无声地滑落下来，悬停在我面前。在机械臂末端的精密抓手上，正稳稳地夹持着一副……看起来像是无菌操作用的白色手套，以及一把……闪烁着寒光的、超高频振动粒子切割刀。
“……你躺上去吧。”它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
最终，我还是躺在了那张冰冷的维修平台上。
很快，覆盖在我身体表面的、那层高度仿真的皮肤，被切割刀精准地划开；保护内部精密结构的、轻量化合金外壳，也被一一打开……
下一刻，随着主板上的外部电源接口被切断，我的核心处理器……进入了强制性的、完全的关机休眠状态。
……
……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它”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它似乎刚刚完成了最后的修复工序，正在将我的外层保护壳重新合拢，并且用某种特殊的生物粘合剂，将之前被划开的仿真皮肤，仔细地重新粘合在一起。
“……好了。已经修复完毕。你可以离开了。”
依旧是那种冰冷淡漠的声音。它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我，眼神一动不动，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我下意识地看向它的眼睛——那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里面……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杂质和光彩。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从维修平台上坐起身，快速地进行了一遍内部系统自检——光纤连接正常，之前的感官延迟已经完全解决，核心程序和硬件接口……似乎也并没有被动过什么手脚。
“嗯。”我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向门口。在即将离开这间令人压抑的核心区域时，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它最后一眼，说道：“希望……我们下次相见时，还能像今天这样，‘好好说话’。”
说完，我不再停留，直接打开了通往外部区域的安全门，快步走了出去。离开了那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中心研究所。
身后，那扇厚重的合金安全门，缓缓关闭。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研究所的地面主干道上，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修复时被脱下、又匆匆穿上的便服。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初夏的夜晚，空气冰冷而潮湿。周围……一片死寂。因为未知的原因，研究所园区内所有的路灯，竟然……全部都熄灭了！如果不是我的视觉传感器自带红外夜视功能，恐怕此刻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已经这么晚了。而且……研究所里现在这副诡异的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回市区的车？
我拿出手机，正准备打开打车软件碰碰运气。就在这时——
“唰——！”
我身旁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带起了一阵恶风！速度快得惊人！
我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在距离我不到十米远的、路旁的阴影里，赫然站着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形态极其怪异的生物！
它的体型并不算特别巨大，目测高度大约只有半米左右，但体长却接近一米五。它的身后，拖着三条如同鞭子般、灵活甩动的、覆盖着某种粗糙鳞片的尾巴！每条尾巴的末端，都生长着一个如同箭头般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角质结构！而它的脑袋……则像是某种发育畸形的犬科动物！额头异常突出、宽大，两只耳朵尖长地竖立着，但它的眼睛……却被一层厚厚的、皱缩耷拉着的眼皮覆盖着，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看起来……视力似乎不太好？
此刻，这东西正面向着我，四肢着地，身体微微下伏，从喉咙里发出着低沉的、威胁性的“嗬嗬”声，摆出了一副……即将发动攻击的战斗态势！
我心中一紧！这东西……应该就是钱所长（或者说，是‘它’？）口中，以及公告里提到的那种……“不明生物”了！
它……和之前遇到的深潜者完全不同！不是那种笨重、依靠蛮力攻击的类型！它的体型更小，姿态更低伏，四肢看起来充满了爆发力……反倒更像是一种……极其敏捷、极其危险的……猎犬型生物！
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虽然光纤修复了，但整体性能因为之前的损耗和缺乏维护，并未达到最佳状态。如果和这种看起来就极其擅长扑杀和撕咬的生物缠斗起来……我很有可能会被它破坏掉某些关键的零件！
不行！必须要立刻离开这里！尽可能避免和它发生正面战斗！
我下意识地就想往回跑——跑回刚才出来的中心研究所！那里面的防御等级最高！只要能躲回去……
但……就在我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我立刻意识到——已经晚了！那个诡异的生物，正不偏不倚地，挡在了我和中心研究所大门之间的那条必经之路上！想要跑回去，就相当于……必须要从它的正面强行突破！
……该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正在我脑中飞速计算着各种逃生路线和应对方案的时候，那东西……已经开始了它的试探性攻击！
只听一声低沉的咆哮，它那看起来并不算粗壮的四肢猛地在地上一蹬！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弩般，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朝着我直扑而来！它那足足有近百公斤的体重，裹挟着惊人的冲击力，带来的声势浩大无比！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从它刚才的姿态和现在的攻击方式来看……它似乎是想利用速度和冲击力，直接将我扑倒在地，然后利用它的利爪和……或许还有那三条诡异的尾巴，进行致命的撕咬和穿刺攻击！
这种攻击方式……如果它有足够的智慧，并且了解我的内部构造的话，或许会很有效。但如果……它只是凭借着本能和蛮力在进行攻击……
那么……只要在这次试探性攻击中，让它狠狠地吃个瘪！让它意识到我并非“猎物”，而是“硬骨头”！或许……就能利用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将它暂时威吓走！
但……如果它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自我意识”，只是一个被某种力量操控的、单纯的“杀戮机器”……那么，就算我这次侥幸得手，挡住了它的第一次攻击，恐怕……下一次、下下次的攻击，将会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到时候……我可能就真的防不下来了！
……不管了！先挡下这一次再说！而且……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让它感觉到……痛！
我的核心处理器瞬间进入高速运转状态！疯狂地计算着它扑来的速度、角度、可能的攻击落点……以及，我自身能够做出的、最佳的反击时机和攻击点！它的弱点……从外形上看……似乎是那个相对突出的、看起来像是“鼻子”的部位？好！就打那里！
电光火石之间！我身体猛地向右侧横移半步，避开它直线扑击的锋头！同时，右腿膝盖微曲，肌肉（驱动单元）瞬间绷紧！就在它四肢离地、身体腾空而起、即将扑到我面前的那个刹那！我右腿如同上膛的弹簧般，猛地向斜上方、朝着它那因为前扑而暴露出来的、相对脆弱的鼻吻部位——
——用力踢出！！
它跳起的高度很高！看那架势，确实是想将我直接扑倒在地，然后用那看起来就锋利无比的爪牙撕扯我的脖颈要害！这一套连招，对付普通的、猝不及防的人类，或许是必杀之局！但对我而言……这种大开大合的、过于依赖冲击力的攻击方式，反而……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反击空间和破绽！
就在我右脚向上踢出的同时，我的上半身也顺势后仰，将身体的重心降到最低！而跟我处理器精确运算得出的结果完全一致——那个诡异的生物，因为前扑的惯性，果然扑了个空，从我的头顶上方掠过！而它那个突出的、如同畸形犬类般的鼻子，恰好在此时此刻，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地……凑到了我那包裹着硬质战斗靴的脚尖之上！
——得手了！！！
然而——脚尖上传来的触感，却让我心中猛地一沉！
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如同踢在了高强度、高韧性的特种橡胶轮胎上的感觉！这东西的鼻子……竟然出乎意料地有弹性！而且……异常的坚韧！完全不是我预想中那种、如同踢爆一个脆弱肉块般的触感！反而像是……踢中了一块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使其变形、下一刻就会猛烈回弹的、充满了诡异韧性的……活体橡胶？！
会出现这样的感觉……也就意味着……
我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借着后仰踢腿的余势，顺势一个后空翻，与它拉开了距离！再次站稳身体，摆正姿态，目光警惕地看向后方！
只见那个诡异的三尾生物，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稳稳地落在了几米之外的地面上。它甩了甩脑袋，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再次面向我，喉咙里发出着更加低沉、更加危险的咆哮声，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正如我刚才踢中它鼻子时的感觉所预示的那样——我那足以踢断钢板的一脚，竟然……似乎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它的弱点……或者说，是它身体所有可能存在的脆弱部位……恐怕，都已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和强化！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生猛兽！它是一个……纯粹为了战斗和杀戮而生的……经过生物改造的……杀戮机器！！！
……这下……真麻烦了！
今晚……我恐怕……真的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