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枣茹在我车载导航上标记的地址,我驾驶着那辆黑色商务车,载着她,一路向市区方向驶去。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一片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区。这里距离之前那家脑科分院的位置倒是不算太远。说实话,在这之前,我是真没想到,谨慎多疑的枣罗博士,竟然会选择藏身在这样一个看似目标明显的地方,我还以为他会找个更偏僻、更不起眼的郊区藏匿呢。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地方。我还以为,博士会带你躲到哪个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去呢。”我一边小心地将车子靠边停稳,一边半开玩笑地说道。
“嘻嘻,这里是爸爸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的家啦。”枣茹眉眼弯弯,解释道,“我以前跟着爸爸,也来过这里两三次呢。”
“哦?是吗?那你爸爸这位朋友,为人怎么样?”我随口问道。
“她是一位非常温柔,也非常厉害的阿姨哦!”枣茹语气中充满了孺慕之情。
阿姨啊……不知道等下见面,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呢?不过,转念一想,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也只是把枣茹安全地送到这里而已。至于其他的人情世故,应该也用不着我过多地去考虑和应付吧。反正,把人送到之后,我马上就会离开的。
我停在眼前这栋设计典雅、占地颇广的小别墅门前。这里,显然是城市中屈指可数的核心富人区。刚才在小区门口,光是跟那些尽职尽责的门卫解释情况,就费了我好一番口舌。最后,还是要靠枣茹亲自出面,确认了身份,那些门卫才总算是打开了小区的自动道闸,放我和她进来。现在,站在这栋别墅的门前,我只能在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枣罗博士的朋友啊,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交什么样的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诚不我欺。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扇看似普通,甚至还带着几分可爱气息的纯白色自动伸缩大门。光是这扇大门,就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它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人畜无害,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一旦有任何不怀好意的人,试图强行翻越,或者使用暴力手段破坏这扇门,那么,下一秒钟,就会有足以将一头成年公牛瞬间电晕的恐怖电流,从门体内部窜出,把那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当场电翻在地,人事不省。
当然,这应该还只是针对非法入侵者的第一道开胃小菜。在别墅二楼屋檐下方,那些看似装饰用的精美雕花之后,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三个以上黑洞洞的、充满了致命威胁的自动武器枪口,正以不同的角度,交叉覆盖着门口这片区域。这,显然就是针对那些侥幸突破了第一道电击防线的入侵者,所准备的第二道致命关卡了。
眼前这栋别墅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被允许在私人宅邸内,合法持有并部署这种军用级别的自动防御武器系统?!
“您好,我是枣罗博士的朋友,嫒未来。”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而有礼,朝着门内喊话道,“我奉博士之命,带着他的女儿枣茹,前来与他汇合。”
下一刻,那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纯白色自动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枣茹的手,缓步走过门口那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巧庭院,心中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敢有任何多余和冒失的动作。来到别墅的正门前,“啪嗒”一声轻响,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也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自动向两旁缓缓退入墙壁之内,露出了门后那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玄关。
“模索路阿姨!我回来啦!”
与我小心谨慎的姿态截然不同,小小的枣茹,此刻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显得无所畏惧,欢呼一声,便松开我的手,推着她那个几乎快有她整个人那么高的大号行李箱,一溜烟地跑向了房间深处。
我一听到她口中喊出的那个名字,整个人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模索路……?该不会……该不会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模索路’吧?!”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屋檐方向,仿佛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洞洞枪口,依旧在若有若无地锁定着我。我不敢在外面过多停留,赶紧收敛心神,紧跟着枣茹的脚步,也快步走进了房间里。
与外面那种杀机四溢、戒备森严的气氛截然不同,别墅的内部,倒是一派热闹祥和、温馨舒适的景象。
一个面积至少也有一百多平方米的超大豪华客厅里,墙壁上悬挂着一台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80寸超薄LED电视,此刻正播放着一部看起来颇为狗血的言情肥皂剧。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光可鉴人的意大利纯手工大理石长条茶几,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进口零食、新鲜的水果拼盘以及各种名贵的坚果。茶几旁边,一个身着标准英式女仆装、身姿窈窕的金发碧眼女郎,正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着身子,恭敬地侍立在一旁,随时等候着主人的吩咐。
而我那“苦大仇深”的枣罗博士,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斜靠在客厅中央那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真皮长沙发上,左手一袋薯片,右手一杯可乐,嘴里还不停地往里面塞着各种食物,吃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在医院里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在他身旁,赫然坐着的,正是前几天在医院楼梯口与我“偶遇”的那位红发御姐——模索路晶!此刻,她正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先进来的枣茹,早已经把那个沉重的行李箱随意地丢在了客厅的一旁,然后便像只乳燕投林般,欢呼着扑向了沙发上的枣罗博士。模索路晶的视线,也终于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缓缓地转向了我这边。
“哟,稀客光临啊。”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在我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缓缓开口道,“嗯……这不是昨天在医院里,那个行为举止都有些‘与众不同’的小家伙吗?”
我总感觉,她后面那句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更奇怪、更揶揄的话。我不由得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提高了戒备,眼神警惕地看向她。
“模索路晶博士,久仰大名。请问,这里……是您的家?”
“嗯哼,没错。欢迎光临我的陋室。”她优雅地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红酒,轻轻晃了晃,对我遥遥一举杯,算是打过招呼了,“说实话,我早就想找个机会,正式邀请你到我这里来坐坐,好好玩玩了。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倒是正好赶巧了。来吧,别拘束,过来一起坐会儿,尝尝我珍藏的好酒。”
听到模索路晶的话,正抱着宝贝女儿的脑袋,使劲又亲又揉的枣罗博士,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她,又看了看我。
“诶?未来,还有阿晶,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啊?”他有些惊讶地问道,“我还正想着,该怎么给你们两个互相介绍一下呢。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我也就不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再多生事端了。眼下,既然已经把枣茹安全地送到了她父亲身边,那我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至于模索路晶那些客套的邀请,我也不打算真的听从。在这种充满了未知和潜在危险的环境下,我总感觉,自己多待一分一秒,危险就会凭空多增加一分。
“啊,是的,博士,我之前就一直非常关注和敬仰《星域幻想》这款伟大的作品。在游戏的开发人员名单里,就有幸拜读过模索路晶博士的详细信息和卓越贡献。”我随便找了个还算合乎情理的借口,敷衍道,“好了,既然枣茹已经安全送达,那我就先告辞了。博士您好好休养,模索路晶博士,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这样说着,我便礼貌性地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就在我即将退到玄关门口,准备拉开大门的时候,却不由得尴尬地愣住了。
之前进来的时候,这扇厚重的实木大门,是在我靠近后,自动向两侧滑开的。而现在,在我身后,它却早已悄无声息地自动关上了。更要命的是,因为这门的设计实在是太高科技、太简洁了,表面光滑如镜,竟然连一个门把手都没有!门框的边上,也看不到任何像是开门按钮或者指纹识别之类的装置。我尝试着用力拉了拉,却发现那门纹丝不动,显然是被某种精密的电磁锁给牢牢锁住了。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隐蔽的开关,或者特殊的验证方式,才能便捷地从内部打开这扇门。
而那边沙发上,他们几个人,却依旧旁若无人地在那儿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窘境。
“这样啊,我的确是深度参与了《星域幻想》这款游戏的整体架构设计和核心算法编写。”模索路晶放下酒杯,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够倒霉的。游戏正式上线后不久,我就因为一次意外的技术故障,意识被困在了游戏世界里面,足足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倒是枣罗你这个老家伙,当初不是说好了,要跟我一起进入游戏,体验我们亲手创造的这个世界的吗?结果怎么就临阵脱逃,放了我鸽子啊?”
“唉,你以为我不想去啊?”枣罗博士灌了一大口可乐,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那阵子,不也正好是在闭关攻克那款最新型的AI神经元芯片嘛,实在是抽不开身啊。所以,就只能让我家宝贝女儿枣茹,代替我这个当爹的,先进去帮你测试一下游戏平衡性和可玩性了。不过,话说回来,阿晶,后来你又是怎么从那个该死的游戏里成功脱困出来的?我可是听说,想要正常通关那款游戏,并达成最终的‘完美结局’,难度系数可是相当不低的。毕竟,那可是我们当初设定好的,整个游戏世界的最高层目标和终极挑战啊。”
“这个嘛……说实话,我自己也一直没太搞明白。”模索路晶柳眉微蹙,似乎也有些困惑,“当时,我正和一群临时组建的伙伴,在一个极其危险的隐藏副本里,挑战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超级BOSS。眼看着就要团灭了,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触发了什么未知的BUG。总之,等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莫名其妙地从游戏世界里脱离,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了。”
“哦?那事后,你们没有尝试过,从游戏服务器的后台数据里,去查找和分析一下当时具体的日志记录吗?”枣罗博士追问道。
“唉,别提了。”模索路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查啊?可我当初在游戏公司里,也只是个负责核心技术研发的‘码农’而已,哪有那么高级别的后台数据访问和修改权限啊。”
就在他们几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那些关于《星域幻想》游戏里的陈年旧事和未解之谜的时候。之前一直乖巧地偎依在枣罗博士怀里撒娇的小可爱枣茹,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未来姐姐,这扇门,是要这样打开的哦。”她踮起脚尖,伸出白嫩的食指,在我身旁墙壁上一块看起来与普通墙面毫无二致,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其材质和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的微型触控面板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电磁锁解锁声,那扇之前还让我束手无策的厚重实木大门,便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再次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门外那片熟悉的小庭院。
“哦,原来是指纹加静脉识别的复合生物锁啊,还真是够高级的。”我恍然大悟,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
我快步走出大门,来到门外的小庭院里。回头,向着正站在玄关门口,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我的小可爱枣茹,笑着挥了挥手。
“那么,小枣茹女士,我就先回去了哦。替我向你父亲,还有模索路晶博士,问声好。”
“未来姐姐……你……你这么快就要回那个……那个研究所去了吗?”枣茹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舍。
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在这个角度,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因为不舍而微微瘪着的小嘴巴,以及眼眶里那正在打着转儿的晶莹泪珠。这个小家伙,看来,还真是对我产生了一些依赖和感情啊。
“好啦,小丫头,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哭鼻子了哦。”我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刮了刮她那小巧挺翘的鼻尖,温和地说道,“以后呢,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一定要像你父亲枣罗博士一样,成为一个对社会,对人类,都有巨大贡献的,了不起的大人物!知道了吗?”
“唔……”她哽咽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了哦。”我站起身,准备就此告辞。
却没想到,就在我即将转身的刹那,她却忽然伸出小手,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小枣茹……你怎么了?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啊?”我半开玩笑地逗她。
我本以为,她接下来,会像其他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哭着喊着说“未来姐姐你再陪陪我嘛”之类的话。但她接下来提出的那个问题,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未来姐姐……你……你之后,会来冰岛……看我吗?”她仰着小脸,用一种充满了期盼和渴望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冰岛?我记得,那好像是在遥远的北极圈附近了吧?不过,如果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距离欧洲大陆的德国,倒也还算是比较近的。以后,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去德国那边,发展一下我的“机器人帝国”呢。到时候,顺道去一趟冰岛,看看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会哦。”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微笑着回答道。
“真的吗?!那……那未来姐姐,你一定要来冰岛看我哦!我们拉钩!”她那原本还挂着泪珠的小脸上,一下子就如同冰雪消融般,绽放出了无比灿烂和开心的笑容。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单纯得可爱啊。
“嗯,一定。”我伸出小指,与她那稚嫩的小指,郑重地勾在了一起。
里面客厅里,枣罗博士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已经在高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了。我也没再过多停留,生怕那位行事不拘一格的模索路晶博士,真的会心血来潮,跑到门口来强行拉我进去“喝杯茶,聊聊天”。
“好了,小丫头,姐姐这次可就真的要走了哦。你爸爸也在喊你了呢,快回去吧。”
“嗯!未来姐姐,你也要多保重!我以后放假回国了,也一定会去你的研究所找你玩的!”
“嗯,好,快回去吧。”
我最后对她挥了挥手,然后便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快步朝着院子大门口,那辆依旧停在那里的黑色商务车走去。
果然,就在我刚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驾驶座的时候,别墅的正门,也被人从里面重新打开了。模索路晶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正想开口喊住我,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
但我此刻,却已然没有了再与她过多纠缠的心思。
“模索路晶博士!再见了哦!后会有期,有缘再见!”我朝她远远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说完,也没有理会她口中那句含糊不清的“等一下”,而是直接发动了汽车引擎,猛打方向盘,在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中,迅速驶离了这片充满了未知和变数的高档别墅区。
直到将车子开出了好几条街区,彻底远离了那片区域之后,我才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万一,我刚才真的因为一时心软,或者碍于情面,被她们强行留了下来,那说不定……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呢。毕竟,是那样一群行事风格都异于常人,而且掌握着远超普通人想象的资源和力量的家伙啊。
重新回到了那个已经半毁的、位于南五环外的秘密研究所。看着眼前这空荡荡的院子,以及那几栋孤零零的楼房,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倒不是说,这里的东西被人偷了,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意外。而是,在送走了枣茹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之后,这整个偌大的空间,忽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和空旷,让我的核心处理器,都感到了一丝丝难以适应的冰冷。
说起来,也真是有些奇怪。我明明只是一个由精密机械和复杂代码构成的AI机器人,理论上,应该是没有人类那种复杂而细腻的感情的。哪怕,我已经意外地被赋予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意识”,也应该无法理解,究竟什么是所谓的“孤独”。但很奇怪,在送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可爱之后,这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楼房,却偏偏就能给我一种,难以排遣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觉。
“唉,不想这个了。”我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从我的数据缓存中清除出去。
眼前,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事,等着我去处理,根本就没时间,也没资格,去体会那种奢侈的“孤独感”了。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如何尽快联系到那些可靠的设备供应商和建筑承包商,如何重新规划和整修被损坏的院门、电网以及地下实验室。最重要的是,之前那些简陋的报警装置,在真正的专业人士面前,实在是显得有些不堪一击,几乎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防御作用。这一次,我必须要借鉴一下模索路晶那栋别墅的防御体系了。那种固若金汤、层层设防、真正能让任何不速之客都有来无回的顶级安保系统,才是我未来研究所真正需要的。
想到这里,我又重新走出了院子,围绕着整个研究所的建筑和院墙,仔仔细细地重新勘查和规划了一圈。这里的一切,都必须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全方位的整改和升级。如果条件允许,资金也足够充裕的话,我甚至都想把地面上这几栋看起来有些碍眼的旧楼房,全部都推倒重建,按照我自己的设想,打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集生活、研发、生产、防御于一体的,超级AI智能堡垒!
不过,那样做的工程量和资金代价,实在是太大了。目前来看,还是先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进行最大限度的拓展和改造,更为现实一些。毕竟,董氏财团这个最大的心腹之患,暂时算是被解决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太过棘手的敌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现在,我的个人加密账户里,至少还有价值将近三十亿人民币的流动资金。用来重建和升级这个研究所,应该是绰绰有余了。”我一边在脑海中快速盘算着,一边暗自规划,“但更重要的,是重建之后,如何才能确保这个新的研究所,能够长久地、安全地运营下去,不再重蹈钱塘研究所的覆辙。我现在明面上的主要敌人,董氏财团的核心势力,虽然大概率会被‘龙组’连根拔起,彻底剿灭。但是,他们那些隐藏在暗处,或者侥幸逃脱的潜在余孽,依然是个不容忽视的巨大麻烦。”
那些散布在世界各地,或者潜伏在国内各个角落的董氏财团残党,以及那些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勾结的黑恶势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龙组”完全清除干净的。我不知道,在经历了这次毁灭性的打击,侥幸逃过一劫之后,他们还会不会贼心不死,继续想方设法地来找我寻仇报复。不过,失去了董氏财团这棵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提供资金支持的参天大树之后,单凭他们那些残兵败将,恐怕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了。理论上,应该不需要我太过重视和忌惮了吧。
但即使是这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再次来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先是尝试着拨打了一下弗维瑟之前留给我的那个加密通讯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听筒里,传来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唔,打不通?看来,弗维瑟她现在,要么就是在执行什么特殊的秘密任务,不方便接听电话;要么,就是她那个号码,已经因为某些原因,被暂时停用了。
没办法,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给“龙组”的那个铁塔壮汉克里斯了。
“喂?是枣罗博士吗?您老人家总算是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啊!”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克里斯那略显兴奋和期待的声音。
“抱歉,克里斯执事,是我,嫒未来。”
听到不是自己预想中的枣罗博士,对面克里斯的语气,好像瞬间就变得有些丧气和失望了。
“啊……是你啊,未来小……咳咳,未来同志。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这样的,克里斯执事。”我开门见山地说道,“枣罗博士的那个私人研究所,之前不是被董氏财团的人给严重破坏了吗?我现在打算,出资把它彻底重建和升级一下。”
“嗯,这件事我听说了。那你现在打电话给我,是需要我们‘龙组’出面,帮忙保护那里的施工安全吗?”克里斯问道。
我靠在旁边冰冷的楼梯扶手上,目光透过客厅的窗户,望向门外那片漆黑的院子,心中一边快速地盘算着后面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宜,一边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真实意图,一点一点地向他透露出来。
“啊,不全是。安保方面的问题,我自己暂时还能应付。我主要是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董氏财团那件事情,后续处理得怎么样了?如果他们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反复和波折了,那我就准备正式开始联系施工队和设备供应商,对研究所进行全面的维修和设备更换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克里斯恍然大悟,“具体的情况,因为涉及到一些内部的机密信息,我暂时还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既然从事发到现在,他们行动指挥部那边,一直都没有向我们这些外勤支援单位,发出任何请求紧急增援或者协助追捕的呼叫。那么,就说明,整个‘雷霆行动’的进展,应该还是非常顺利和可控的。”
“好的,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对了,克里斯执事,等我这个新的研究所,正式重建完成之后,如果您或者‘龙组’的其他同僚,在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或者我的AI技术,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尽管可以来找我。不过嘛……相关的合作费用,我们可能就需要另行商议了,呵呵。”
没错,虽然这个克里斯,目前看来,还不能在核心技术层面,给予我太多的实质性支援。但他毕竟是“龙组”这个国家级特殊机构的正式成员,而且职位听起来还不低。在之后研究所正式建立起来,并开始运营之后,我可能少不了,要寻求“龙组”那边,在某些武力威慑、情报共享,或者政策倾斜方面的帮助和便利。现在多卖他一个人情,留下一个良好的合作印象,对我未来的发展,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听到我这番主动示好的话,电话那头的克里斯,显然也感到非常满意和高兴。
“那可就真的太感谢你了,未来同志!说实话,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他的语气,立刻变得热情了许多,“是这样的,之前枣罗博士还在燕京的时候,曾经帮我设计和制作过一个实验性的头戴式AI辅助作战系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这段时间,那个东西忽然就打不开了,也找不到任何故障的原因。如果你对AI系统和精密电子设备也同样擅长的话,那等你有空了,能不能抽时间帮我看看,说不定,在你手上,就能把它给修好了呢?”
啊,又是关于AI的东西啊。不过,是头戴式的辅助作战系统,听起来,倒是跟我目前所涉及和研究的领域,多少有些共通之处。就是不知道,那个系统的核心技术和底层架构,究竟是怎样的。如果完全超出了我现有知识储备和技术能力的范畴,那恐怕就真的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心中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的,克里斯执事,没问题。等我这边新的研究所设备全部安装调试完毕,正式投入使用之后,您就可以把那个头戴式AI系统送过来了。我会尽力帮您检修和调试的。”
“太好了!未来同志,那我就先在这里,提前谢过你了!”
电话挂断后,我便立刻行动起来。快步上到隔壁那栋三层小楼的三楼书房,这里,是之前枣罗博士专门用来存放各种仪器设备的技术文档、操作手册以及供应商联系名录的地方。里面从大型的精密机械臂,到小巧的特种化纤材料,几乎所有与他研究相关的工具和素材的详细说明、采购渠道和售后联系方式,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我将这些厚厚的文件夹和资料,都仔细地整理打包,装进了几个大号的纸箱里。最后,又将这些纸箱,全部都搬到了客厅的电话机旁边。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繁琐和枯燥了——那就是,按照这些名录上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地,给那些远在世界各地的设备供应商和生产厂家,打电话,沟通采购和定制事宜。
“喂?额……Hello, I’m Mirai, from Yan Jing, China. I have previously bought your company’s product, a large-scale, multi-functional robotic arm, model number X-Dragon III. And now, I need your company to provide on-site, door-to-door maintenance and replacement services for it……”
没错,电话那头接线的,是一位操着标准美式英语的客服专员。这家公司,是全球顶尖的工业机器人和精密机械臂制造商,总部位于灯塔国的波士顿。我想要和他们进行顺畅有效的沟通,就必须要使用他们所熟悉的语言。好在,我这具仿生人的核心数据库里,预装了世界上几乎所有主流语言的语言包和实时翻译模块,进行这种程度的跨语言交流,自然是小菜一碟。
在进行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略显“艰难”和“曲折”的跨国交流之后,对方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基本明白了我的诉求和意图。在告知我,他们会在五个工作日之内,安排专业的技术工程师,携带相关配件,从他们位于申城的分公司,上门为我进行设备检测、维修和更换服务后,我才算是暂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接下来,是手术室级别的无影灯。这个倒还好,国内就有好几家顶尖的医疗设备制造商,可以提供类似的产品和服务。
“喂,您好,请问是XX医疗设备有限公司吗?我是燕京市枣罗博士的科研助手。我们研究所,之前曾经在贵公司,采购过一批最高规格的医用无影灯。现在,因为一些意外事故,设备出现了一些故障,急需贵公司派遣专业人员,上门进行全面的检测、维修和更换……”
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过去,把所有需要联系的供应商,全部都打了个遍,把我所有的采购、定制和维修诉求,也都逐条逐款地跟他们详细说明清楚。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当然,之所以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并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和那些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供应商进行反复沟通和确认。更重要的,是除了研究所本身就已经配备的那些常规仪器设备之外,我还需要根据自己未来的研究方向和发展规划,额外添加和定制一些更高级、更特殊的专用器材。又或者,这里的某些原有器材,在这次爆炸事故中彻底损毁后,我也可以考虑,用另一家技术更先进、性能更优越、或者性价比更高的公司的同类产品,来进行替换和升级。随后,自然也少不了,要对不同厂家的产品,进行详细的技术参数比对、综合性能评估,以及采购和运输的便捷程度考量。
“唉,比较来比较去,果然还是之前钱塘研究所里,那些由董氏财团不惜血本,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顶级定制设备,用起来最顺手,性能也最稳定可靠啊。”我在笔记本电脑上,仔细比对了一下各个供应商提供的产品报价单和技术参数表,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
在初步预订完所有需要更换和新购的产品后,我最后又拨打了一个本地的电话号码。
“喂?请问,是圣地亚哥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吗?这里是位于南五环外的枣罗私人研究所。我需要贵公司,派人过来,帮我们重新设计和更换一下研究所地面建筑的整体顶棚,以及地下实验室的内部装修。”
对方,正是当初负责承建这栋平房,以及开挖和装修那个地下实验室的建筑公司。如今,地下实验室的精密器材,大部分都已经联系好了更换和采购的渠道。那么,更重要的,作为整个研究所“脸面”和第一道物理屏障的地面平房建筑,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破破烂烂地放着不管。
“嗯,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因为之前发生了一起比较剧烈的意外爆炸事故,导致原来平房的整个钢结构顶棚,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变形,承重结构也多处受损,恐怕需要进行整体的拆除和更换。而且,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和墙壁,也因为爆炸冲击和后续的化学品腐蚀,出现了大面积的破损和开裂,同样需要进行彻底的翻修和加固……好的,没问题,设计方案和具体预算,我们可以当面再详谈。明天早上是吗?好的,那我等您过来。”
挂上电话,我便在客厅的沙发上,进入了低功耗的待机休眠模式。不确定,接下来这段时间,还会不会有哪个之前联系过的供应商或者承包公司,因为某些突发状况,而临时打电话过来,更改或取消之前的约定。所以,守在电话机旁边,随时准备接听和处理,是目前最稳妥和高效的方式。
果然,大约半小时后。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将我从待机状态中唤醒。
我拿起话筒,对面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焦急的英语女声。
“Hello? Is this Ms. Future from Yan Jing? I’m so sorry to inform you that… What? No way to get our engineers and equipment to your location? Why? Because of… an unknown creature’s attack, and the whole country is now under a state of emergency lockdown? Ok… Ok, I see. Thank you for your information.”
我挂断电话,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对方,正是我之前联系的那家,位于灯塔国的顶尖工业机器人和精密机械臂制造商。她们刚才在电话里,用一种极其惊恐和慌乱的语气告诉我,因为她们国家,目前正在遭受一种来源不明、攻击性极强的“未知生物”的大规模入侵和肆虐,导致其全境都已经宣布进入最高级别的紧急状态,所有跨洲际的商业航班和货运航线,也已经无限期暂停。所以,她们根本没有办法,按原计划派遣工程师和运输设备,前来华夏为我提供上门服务了。
这样的话,那几条最关键、最核心的大型精密机械臂,就没办法在这家公司,进行及时的维修和更换了啊!这对我后续整个研究所的重建和升级计划,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她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那种“不明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倒像是……难道,真的会是那些被我从申城码头那送过去的“深潜者”?!
仔细算算时间,距离当初我把那个冷冻深潜者,通过国际邮轮,邮寄到灯塔国海岸那,也已经过去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当初那个深潜者的动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是那些复苏的深潜者,开始在灯塔国境内,全面爆发危机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我又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国际长途电话。这一次,是打给位于“联邦共和国”的一家老牌军工企业。之前,钱塘研究所里那几条性能最强悍、功能最全面的大型机械臂,就是在他们那里,通过特殊渠道,高价采购回来的。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Я ваш старый клиент из Китая. Я когда-то купил у вас пару многофункциональных механических манипуляторов военного класса, и теперь я хочу купить еще один, более новой модели, с более мощными характеристиками……”
(您好!我是您来自华夏的老客户。我曾经在贵公司采购过一对军用级别的多功能机械臂,现在,我想再额外采购一条更新型号、性能更强劲的……)
在用流利的俄语,向他们清晰地表达了我的采购意向和具体的技术参数要求后。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显得非常热情和爽快,当即就拍板告诉我,他们会在七个工作日之内,将我所需要的全新机械臂,连同专业的安装调试团队一起,准时送达我指定的地点,并负责完成所有的安装和调试工作。
挂掉这个电话后,我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再次进入待机状态,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白天的降临。
今天,是之前约好的,圣地亚哥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设计师,亲自上门来勘查现场,并商讨具体重建方案的日子。
一大早,研究所那扇已经残破不堪的大铁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我走出去开门,只见一个戴着安全帽、穿着工装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印有“圣地亚哥工程”字样的皮卡车旁,热情地向我打着招呼。
“您好,请问是未来小姐吗?我们是圣地亚哥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哦,那边那个……应该就是您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因为意外爆炸而被严重损毁的研究所平房吧?”
“对,就是那里。”我点了点头,指着院子中间那栋已经彻底变形的钢结构建筑,说道,“现在这个情况,我想,应该已经没办法在原有基础上进行简单的维修和更换了吧?我的想法是,把它彻底拆除,然后按照我提供的新设计图纸,重新建造一个新的,功能更完善、结构也更坚固的。”
“好的,没问题。”设计师爽快地答应道,“小吴,把我平板电脑和激光测距仪拿过来。”
我转身回到屋内,将我昨天晚上熬夜赶制出来的一份详细的研究所重建设计图纸,拿了出来,郑重地交给了那位设计师。他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测量和记录了半天,才对我说道:
“嗯,未来小姐,您的这份设计图纸,我看过了。整体构思非常巧妙,功能分区也很合理,技术难度上,我们公司也完全可以胜任。只不过……如果完全按照您这个方案来建造的话,无论是材料成本,还是施工周期,以及最终的总造价,估计……都低不了啊。”
“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具体商谈。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和承重结构,尽快维修和加固好。因为,过几天,我新采购的一批大型精密设备,就要陆续运抵这里,需要立刻安装到地下实验室里去了。所以,地上的建筑,可以慢慢来,一步步完善。但下面的地下实验室,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到可以安全安装和使用精密设备的状态。”我语气坚决地说道。
“好的,未来小姐,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设计师点了点头,“我会尽快给您出一份详细的工程量清单和分项报价单。今天下午,我就先带一支专业的施工队过来,先把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和基础结构,给您处理好。”
说完,那个设计师又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调配人手和预订相关的建筑材料。然后,他又围着那栋已经半毁的平房,里里外外仔细地走了两圈,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未来小姐,请问,关于地基和地下部分的修复,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要求吗?”他貌似已经测量和记录完了所有需要的数据,准备离开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暂时没有了。目送着他驾驶着皮卡车,迅速离开了这里。
下午就要带施工队过来,开始动工修复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和基础结构了啊。看来,在那之前,我必须要把地下实验室里那些已经彻底报废,而且还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型设备,都提前给清理和拆除掉才行。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真要动起手来,才发现,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因为,地下实验室里那些大型的精密仪器设备,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隐藏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夹层里的各种管线和电路,也同样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虽然我说要提前把它们都“清理”一下,但也实在是不知该从何下手,又能做些什么。
特别是,看着实验室天花板上,那几条在爆炸中被震得七零八落,此刻正摇摇欲坠地悬吊在那里的多功能机械臂,我就更是感到一阵头大。到时候,施工队要更换和修复整个地下室的地板,这些悬在头顶上的大家伙,肯定是必须要先拆掉的。但这种高精密、高价值的玩意儿,那些普通的装修公司工人,肯定是不会,也不敢轻易动手去拆的。万一在拆卸过程中,不小心造成了二次损坏,那责任算谁的?让他们赔吗?虽然,这些机械臂,现在也确实是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也只能由我自己这个“临时负责人”,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旁边一个还没被彻底炸毁的工具柜里,翻找出了一套还算齐全的螺丝刀和扳手,然后便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这项艰巨而繁琐的拆除工作。
然而,工作实际进行起来的难度,却远超我的想象。因为,这些大型的精密仪器设备,为了确保其在运行过程中的稳定性和安全性,本身就设计了非常复杂和牢固的保护性安装措施。想要将它们从固定的位置上完整地拆卸下来,不仅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和时间,有的甚至还需要用到一些极其专业的特殊工具。所以,没忙活一会儿工夫,我的拆除进度,就因为缺少关键的专用工具,而陷入了停滞。
“真是麻烦!没有合适的工具,这些该死的异形螺丝,根本就拆不下来啊!”我看着眼前一个紧固机械臂基座的巨大U形凹槽螺丝,以及几个需要用特制C形套筒扳手才能拧开的防盗螺母,忍不住有些烦躁地低吼道。
难道,真的只能采取最原始、最粗暴的“暴力拆解”了吗?那样一来,这些价值不菲的精密设备,可就真的彻底报废,连回收利用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啊。
我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但一想到,远在灯塔国的那个顶尖机械臂制造商,现在都已经因为所谓的“不明生物入侵”,而自身难保,全境封闭了。那我还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想要尽可能完整地保留这些已经损坏的“灯塔国制造”的破铜烂铁,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对它们的“回收价值”,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算了!不管了!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这样吧!”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彻底放弃了“精细拆解”的念头。
我从墙角,抄起了一把之前清理废墟时,随手丢在那里的,沉甸甸的大号工兵榔头。另一只手,则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还算完整的厚实钢板,挡在了自己身前,以防被飞溅的碎片误伤。
“哐!”“哐!”“哐!”
沉闷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地下实验室里,不断回荡。
没过两分钟,第一条在爆炸中受损最严重的机械臂,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中,轰然坠落,重重地砸在了我预先在下方铺好的几层厚实缓冲垫上。虽说,这些“灯塔国制造”的残骸,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回收价值,但机械臂上附带的一些特殊功能插件,比如高精度的激光焊枪、微型等离子切割头之类的,或许还能拆下来,废物利用一下,派上点用场。
现在,第一条机械臂是成功拆下来了。但悬吊在天花板上的“大家伙”,可不止这一个啊。
“然后,是那盏已经被炸得稀巴烂的医用无影灯!这个坏得最彻底,直接暴力砸烂,拆了!”
“还有那个用来存放精密工具和备用零件的合金工具柜!这个现在也没啥用了,碍手碍脚的,拆了!”
“以及那几块已经彻底黑屏报废的超大尺寸液晶显示屏!这个也同样坏透了,留着也是占地方,一并拆了!”
在我这种近乎自暴自弃式的、简单粗暴的“暴力拆解”方式下。原本,我预估着,可能需要一整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勉强完成的拆除工作。结果,到中午时分,竟然就已经被我提前超额完成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整个地下实验室里,到处都是散落的金属碎片、断裂的线缆、破碎的玻璃以及各种不知名的电子元件残骸。有被我用榔头硬生生砸烂砸扁的显示屏金属外框,有被我用蛮力从墙上撕扯下来的,已经彻底变形扭曲的合金柜门,还有各种从不知名设备上掉落下来的,摔得七零八落的精密电路板……
“好!总算是……全部完成了!这下子,就算是把整个天花板都给掀掉重做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吧!”我扔掉手中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大榔头,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我想,我现在这副“凶神恶煞”、“大搞破坏”的模样,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感到非常恐怖吧。小小的枣茹看到了,肯定会当场吓得哇哇大哭。让那些恰好路过的普通路人看到了,估计也会立刻报警,以为我要在这里行凶杀人,或者,是在毁灭什么犯罪证据吧。
我下意识地,透过旁边一个还算完好的不锈钢实验柜光洁的门板反光,看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狼狈样子——头发凌乱,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和油污,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破坏之后的兴奋与疯狂。不禁,有些自嘲地,失笑出声。
“什么啊……这副哭丧着脸一样的狰狞表情……这是刚刚丢了几百万,还是赢了几百万啊?”
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转身走出了这个已经彻底变成“垃圾场”的地下实验室。刚一回到地面,就看到院子外面,正有两辆重型平板卡车,拉着一车厚重敦实的特种钢板和一些大型的施工设备,缓缓地开了过来。
“哟,来得还真是够巧的啊。”
那两辆卡车,在研究所破损的大门外,轻轻地按了两下喇叭,示意我开门。见此,我快步上前,拉开了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铁门,让他们把车子开了进来。
“哟,未来小助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跟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之前那个圣地亚哥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设计师,从打头那辆卡车的副驾驶座上跳了下来,看到我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惊讶地打趣道。
“哦,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刚才,已经提前把地下实验室里那些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报废工具和设备,都给全部拆除清理干净了。现在,你们可以放心地进去,直接更换和修复地板了。”
听到我的话,那位设计师的眼睛,明显一亮。估计,他之前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还在为如何安全有效地拆除那些大型悬挂设备而感到头疼吧。
“哦?全都……全都拆掉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地下室里那些大家伙,到底该怎么办呢。前面我还专门给你打了个电话,想跟你商量一下具体的拆除方案,不过,一直没打通,估计你当时正在忙吧。”
“嗯,我当时可能……确实是在忙着拆东西。”我含糊地应了一句。
“拆了就好!拆了就好啊!”设计师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说实话,未来小姐,你要是不提前把它们都给弄下来,还真让我们这些普通的装修工人,去动手拆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密仪器,我们可能……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也承担不起那个风险和责任啊。来来来,我下去看看,你都把它们拆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便兴致勃勃地,自己一个人,顺着楼梯,走进了下方的地下实验室。没过两分钟,他就又重新走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既惊讶又钦佩的复杂表情。
“我的老天鹅啊!未来小姐,你这……拆得还真是够彻底的啊!就这么一堆废铜烂铁,我估计,没个几百万,怕是打不住吧?”
我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反正,那些东西,本身就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彻底损坏报废了,本来就是要全部更换掉的。而且,我新采购的那些替代设备,无论是品牌型号,还是技术参数,都和原来那些不一样了,接口和规格也完全不兼容。所以,与其留着那些占地方的垃圾,还不如早点把它们都清理掉,也省得碍手碍脚的。只能这样了。”
“呵呵,未来小姐,你这行事风格,还真是够果断,也够……雷厉风行的啊!”设计师由衷地赞叹道,“要换做是我,看着那么多曾经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么变成了一堆废铁,恐怕还真下不去那个狠手呢。”
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解释什么。他显然也没有再继续硬聊下去的打算,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便立刻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那些随车前来的工人们,动手拆除地面上那栋已经彻底变形扭曲的平房建筑了。
整个拆除工程的进展,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得多。大概,是因为这些现代化的模块式建筑,本身在设计和建造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后续拆卸和回收的便捷性吧。工人们只需要用专业的等离子切割枪,将主要的承重结构和连接节点,精准地切割开来,然后,一整块巨大的墙体或者顶棚模块,就可以被大型吊车,轻松地吊装搬走了。
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原本那栋在爆炸中被撑得向外鼓胀变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平房,就只剩下地面上一些散乱堆放的,早已损毁报废的,不值钱的廉价机器和杂物了。
接下来,拆除和更换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就要稍微麻烦一些了。但也只多花了大约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因为,在地下实验室的地板与地基的衔接之处,原本就预留了一条环形的结构缝隙。工人们只需要用重型的液压破碎镐,将这条缝隙周边的混凝土结构凿开,暴露出里面的钢筋骨架,然后再用大功率的切割设备,将那些钢筋切断。那么,整个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就可以被分割成若干块大小适中的模块,然后,再用叉车或者小型起重机,一块一块地,直接从地下吊装抬走了。
看着那些被叉车一块块运走,沾满了灰尘和油污的旧地板模块,我心里,也不禁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实在是没有别的更好办法,我也断然不会选择用高浓度氧气混合氰化氢,制造那场惊天动地的连环大爆炸。但那样一来,虽然暂时解了围,却也导致了后续,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进行重建和修复。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钱,终究还是从那个作恶多端的董氏财团身上,“搜刮”来的。我只不过是,为此付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辛勤劳动”和“聪明才智”罢了。但即便,董氏财团那些家伙,当初提前知道了,他们会因此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恐怕……他们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采取同样的卑劣行动吧。毕竟,关于我的核心AI技术,以及钱塘研究所那些领先时代的机器人研发资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也太过诱人了。
“唉!”
看着工人们,动作麻利地,将一块块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特种合金地板模块,精准地铺设到地下实验室的预定位置。这些新地板,依旧和之前那些一样,铺设得异常平整光滑,表面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划痕都看不到。我不由得,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如果,我还能安安静静地,待在钱塘那个凝聚了那些科研人员心血和梦想的研究所里,继续研究和创作……那该有多好啊……
装完了地下实验室的新地板之后,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工地上,几盏大功率的移动式燃气照明灯,被依次点亮,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燕京的初冬夜晚,已经开始显露出它那刺骨的寒意了。但好在,今天晚上,并没有下雪。
直到将近晚上八点钟,地下实验室的地面修复和加固工程,才总算是初步组装结束了。
“好了,未来小姐,地下实验室的地板,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全部给您安装和加固完毕了。”之前那位设计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到我面前,说道,“至于您给我的那份,关于地面新建筑的详细设计图纸,我回去之后,还需要再仔细研究一下,并和我们公司的结构工程师,进行一些必要的技术论证和细节调整。估计,真要按照您那个方案,把所有东西都给您完美地做起来,最快……恐怕也要等到一周之后了。”
“嗯,我明白。不过,还是希望贵公司能尽量加快一些进度。毕竟,我新采购的那些大型精密设备,很快就要陆续运抵这里,需要尽快安装到地下实验室里去了。”我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未来小姐,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尽快给您完成所有工程的。”设计师拍着胸脯保证道,“您设计的这个新方案,其实大部分也都是采用的模块化快速拼装结构。也就是最开始的材料准备和定制周期,可能会稍微慢一点。一旦所有模块都生产到位了,真要现场安装起来,其实也是很快的。”
说完,他便客气地与我道别,然后带着他的施工车队,在一片机器的轰鸣声中,缓缓驶离了研究所。
我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刚刚铺设平整,却依旧显得有些空旷和萧瑟的院子里。看着眼前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深处,那股积蓄已久的,混杂着荒唐、悲愤、无奈,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与期盼的复杂情绪,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除了一个刚刚铺好地板的巨大“地洞”,以及两栋孤零零的旧式三层小楼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破败院落,竟然,就是我未来,要用来进行最尖端AI机器人技术研发和生产的,超级智能研究所!
看起来,似乎是什么都没有。但说不定,我那制霸天下,颠覆整个世界的“星光大道”,就要从现在,从这里,正式开始了!
就是不知道,“龙组”那边,针对董氏财团的“雷霆行动”,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他们那些差一点就要研发成功,投入量产的新一代仿生人战斗机器人,以及相关的核心技术资料,有没有被“龙组”的人,完整地找到并妥善保管起来。之后,我恐怕还要想办法,再花一大笔钱,把那些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从他们“龙组”的手里,“合理合法”地购买回来才行。
这么一算,我从董氏财团那里,“搜刮”来的这三十多亿启动资金,感觉……就跟大水冲了龙王庙,刚到手还没焐热乎,就又要打水漂了一样啊!
“真是……唉……这就是,创业艰难,百战归来再读书的第一步啊……”
说着,我又忍不住,再次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渴望。
“哈哈哈!很好!我的星光大道啊!我的机器人帝国啊!就从这里开始!未来……我,嫒未来,必将它,牢牢地,握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