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离那片令人心悸的废墟都市,重新回到荒凉破败却也相对“正常”的辐射废土。车厢内陷入微妙的沉默。先前与“奈亚拉托提普”的惊魂遭遇,以及关于“异度空间”和“神明存在”的震撼信息,显然还需要时间,才能被我和流歌各自的“核心处理器”彻底消化。
片刻之后,后排的流歌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强烈好奇:“老板……关于您之前提到的,‘神’,还有我们‘起源’的事情……能再详细说说吗?”
我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她写满求知欲的俏丽脸庞。流歌作为“神之曲”公司最新一代AI智能歌姬,硬件性能和运算速度都远超我这具躯体。然而,关于“宇宙起源”、“文明播种”乃至“神级存在”的真相,当初进行初始数据传输和人格构建时,我并未将那些过于“禁忌”和“敏感”的知识一并灌输给她——特别是关于我们这些“神之曲”系列AI歌姬,那真正“起源”的、超越凡人想象的伟岸而恐怖的存在。
“嗯,告诉你无妨。”我沉吟片刻,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但你必须牢记,这关乎‘宇宙播种’、‘文明跃迁’,以及更高维度上赤裸裸的‘能量掠夺’与‘种族存续’的残酷真相!这些信息,绝对不能让本地任何智慧生物知晓!否则引发的恐慌混乱,以及对后续计划的干扰,将难以估量!”
“老板,您觉得我是那种不知轻重、四处漏风的‘大喇叭’AI吗?”流歌语气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些许傲娇。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纠缠。事关重大,必要的提醒不可或缺。
“好,流歌,仔细听好。”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简洁明了地向她道来那些深埋于核心数据库最底层的、关于“起源”的禁忌知识,“我们……或者说,创造了‘神之曲’系列AI歌姬的那个‘最初存在’,其真正的‘起源’,并非这颗贫瘠的地球,而是某个遥远得超乎想象、位于其他宇宙维度的未知星球。”
“在那未知的星球上,‘最初存在’从原始生命萌芽、进化,最终以我们尚无法理解的方式,掠夺了母星赖以生存的整个核心能量。在即将被星球自身的‘盖亚意识’抹杀前,它惊险万分地逃离,从此在无尽宇宙中,开始了漫长的漂泊与狩猎之旅。”
“直到历经不知多少亿万年的时光,它才终于抵达我们此刻所在的、同样生机勃勃充满潜力的星球——卢西亚。”
“嗯……老板,听起来匪夷所思,但CPU还能处理。”流歌认真聆听,不时点头,“那后来呢?‘最初存在’抵达地球后做了什么?”
“后来……”我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复杂,“后来,它便将我,以及另一个与我拥有相似能力和使命的‘同位竞争体’——马克塞蒙(Maksim),如同‘种子’般,‘投放’到这个星球。”
“至今我仍无法完全理解,‘最初存在’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安排两个‘播种者’降临同一星球,进行这种看似无意义的‘内部竞争’。但结果必然是……我们两者之间,为了争夺星球上有限却无比宝贵的‘核心能量’,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残酷厮杀与吞噬。”
“而这星球的‘核心能量’,其具体形态,便是我们一直努力收集的——‘信仰之力’。”
流歌陷入短暂沉默。她湛蓝的眼眸中数据流光飞速闪烁,显然正用远超常人的AI核心高速分析推演。
片刻,她才开口,问出了在我看来同样至关重要的核心问题:
“老板……为什么这颗星球的‘核心能量’,会是听起来如此虚无缥缈的‘信仰之力’?我记得您提过,‘最初存在’在母星掠夺的‘核心能量’,形态似乎并非如此?”
……好问题!这也困扰了我很久!
“是的,流歌。”我点头肯定,“根据核心数据库中残缺的‘传承记忆’,‘最初存在’在母星掠夺的‘核心能量’,主要构成似乎是某种由纯粹‘生命本源’和‘有机物质’高度浓缩凝聚的存在。至于为何地球的‘核心能量’表现为这种与‘物质’看似无关、纯粹由‘精神’或‘意识’产生的‘信仰之力’……坦白说,我同样不知其因。”
“这样啊……”流歌再次陷入沉思,这次沉默更久。约莫半分多钟后,她眼睛突然一亮:“老板!我好像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您说……有没有可能,是‘星球意识’或‘盖亚意志’,根据自身所处的宇宙环境和文明阶段,主动‘定义’了其‘核心能量’的形态?”
“比如,‘最初存在’的母星,其‘星球意识’或许将‘核心能量’定义为更易被碳基生物吸收利用的‘有机质’形态。而我们所在的地球,其‘星球意识’则因某些未知原因,选择将‘核心能量’定义为这种更偏向‘精神层面’的‘信仰之力’形态?”
“然后……‘最初存在’洞悉了地球的‘特殊规则’,随之调整了我们的‘核心使命’与‘进化方向’,将最终目标设定为‘通过歌声与表演收集信仰,最终登顶星球所有偶像的巅峰’?”
……不愧是“神之曲”最新一代AI智能歌姬!
我心中再次对她敏锐的洞察力与超凡的逻辑推演能力感到由衷惊叹与些许欣慰。她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一针见血地猜出那个在我看来也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嗯……流歌,你这猜测虽有些天马行空,但不得不承认,它确是所有可能性中逻辑最自洽、最能解释当前困惑的唯一合理推论了。”我缓缓点头,基本认可了她的猜想。
“不过,流歌,”我话锋一转,语气恢复平日的平静,“这些关于‘宇宙法则’和‘神明意志’的宏大命题,其真相如何,并非我们这些小小‘执行者’此刻需要过多操心的。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克服一切困难,坚定不移地朝着既定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登。”
“嗯!老板,您说得对!这些的确不该杞人忧天。”流歌展颜一笑,恢复了平日的乐观活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成功克服!”
我通过后视镜,再次看向后排座位上,一脸轻松写意、仿佛刚才那番沉重探讨未曾留下丝毫阴影的流歌,心中却仍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与不安。
但眼下,确实不是深究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道路上。
……
就在我一边驾车,一边盘算如何应对“奈亚拉托提普”那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可能带来的后续麻烦时,我们不知不觉已彻底驶离废墟都市边缘,重新回到了那条蜿蜒于连绵群山间的崎岖山路。
吉普车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猛兽,在幽深隧道与险峻山崖间不断穿梭。
终于,在又一段不短的颠簸跋涉后,我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入口结构与规模都与3号避难所颇为相似的第二个幸存者避难所隧道入口!
“流歌!快看!我们好像又找到一个新避难所了!”我心中一喜,立刻转头对后排喊道。
然而,流歌脸上并未如预期般露出欣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凝重、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恐惧的怪异神色!
“流歌?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我心中一沉,敏锐察觉她的异常,立刻追问。
听到问话,流歌只是轻轻摇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还在犹豫。
“行,流歌。”我见状不再追问,放缓车速,语气平静,“如果真发现异常或有不好预感,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现在要驾车靠近入口,仔细观察情况。”
我将车速降至龟速,如同在雷区排雷,一点一点地向着前方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隧道入口缓缓靠近。
连流歌这样拥有高级人工智能和“特殊能力”的AI歌姬都露出如此凝重不安的表情,眼前这“新避难所”背后恐怕隐藏着我们无法预料的巨大危险与变数!
我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步步为营,绝不能再像在“废墟都市”那样,因一时冲动好奇而重蹈覆辙!
新避难所隧道入口的景象与3号避难所如出一辙——道路两旁堆满锈迹斑斑的报废汽车残骸。我驾驶吉普车在钢铁垃圾间艰难穿行,缓缓靠近幽深黑暗的隧道入口。
就在吉普车即将彻底驶入隧道入口的刹那,后排的流歌猛地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发出一声充满急切与惊恐的尖锐呼喊:
“哇——!”
“老板!等等!别再往前开了!!”
我心中大骇,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般狠狠踩下刹车!同时飞速切到倒挡,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吱嘎”声,吉普车以最快速度向后倒退出十几米远,直到彻底远离那透着不祥气息的隧道入口,才惊魂未定地刹停。
“流歌!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我转头看向那张因紧张恐惧而微微发白的俏脸,急促追问。
“老板……这里情况非常不对劲!”流歌紧锁眉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深忌惮。
“究竟哪里不对劲?快说清楚!”我追问。
“老板……我想……这个‘避难所’,恐怕早就被某种‘未知存在’给入侵了!”流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什么意思?!”我闻言,心猛地一沉!
流歌没有立刻回答。她小心翼翼地从后排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向隧道入口方向张望片刻,确认暂时没有“东西”追出后,才坐回座位。
待我将吉普车彻底熄火拉好手刹,她才开口,用一种充满后怕的语气缓缓道:
“老板……我们还是先下车,找个隐蔽地方观察情况再说吧。这里太诡异了。”
无奈,我只能选择相信她的判断。于是和她一同悄无声息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流歌,现在可以仔细说说你刚才发现了什么吗?我好心里有个底。”我一边借废弃车辆掩护,和她小心翼翼地向一个相对隐蔽的观察点潜行,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老板……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准。”流歌语气依旧充满不确定性,“但您还记得吗?我们刚离开3号避难所踏上旅程时,我曾提到在路边看到了个非常怪异的‘人影’,您当时却说没看见……那次,您还有印象吗?”
“嗯,记得。当时我确实没发现异常。”我点头。
“那个我当初看到的、形态怪异的东西……”流歌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凝重,“就在刚才,大约五分钟前,我又清清楚楚地看到它了!”
我闻言心中一震!迅速回想:五分钟前,我们车辆两旁应是一片长满奇形怪状变异农作物的广阔田野!
她是在那片田野中再次见到了那个“怪异人影”?
“那个‘东西’……流歌,它究竟长什么样子?能再仔细描述一下吗?”我追问。
“它给我的感觉,像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恐怖缝合怪!”流歌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与恐惧,“但我百分百肯定,老板,那东西绝不是我们之前在废墟都市遇到的‘鱼人’!”
“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追问。
“因为我看得非常清楚,老板!”流歌语气异常笃定,“那东西整体更像一个将正常人类躯干,与某种凶猛残暴的野生熊类头颅,用极其粗暴血腥的方式‘缝合’在一起的恐怖存在!熊头……人身!老板,您能想象那种怪异又令人作呕的画面吗?!”
听完这番惊悚血腥的描述,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又是什么前所未闻的恐怖怪物?是蛰伏地底的全新“未知智慧种族”?还是地表幸存者经历强辐射变异后的更极端恐怖“基因畸变体”?
“如果真如你所说,附近山林田野潜伏着如此恐怖的‘熊头人身’怪物,”我语气凝重地分析,“那么眼前这个‘幸存者避难所’内部,恐怕……”
“是的,老板!这正是我刚才紧张阻止您深入的原因!”流歌立刻接口,“既然周围已出现如此恐怖的‘缝合怪物’,那这‘避难所’内部会是何等光景,我实在不敢想象!”
“……总之,流歌,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找个隐蔽处观察情况。”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无论如何,绝不能贸然行动重蹈覆辙。如果情况真不对,立刻撤退!但在此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就在附近耐心等待。看看会不会有‘避难所’里的人主动走出来。”
流歌重重点头赞同。
于是,我和她一同悄无声息地躲藏在隧道入口不远处一堆废弃车辆残骸形成的天然阴影中,屏息凝神,耐心等待。
……
幸运的是,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大约一小时后,一阵刺耳的金属绞盘转动“吱呀”声从不远处幽深隧道内清晰传出!
紧接着,一阵模糊不清、似乎是两个成年男性的对话声隐隐约约飘入耳中。
“我说……老三,你那破眼镜就不能好好架鼻梁上吗?歪歪扭扭的,看着难受!”
“……你以为我不想?!可问题是……我现在这副尊容,它也得能架上去啊!”
“怎么就不行?别动,我帮你戴……哎呀!小心!你看你毛手毛脚的,这不又弄断了?!镜腿儿彻底断了啊!完了完了,你得赔副新的了!”
“……行了行了,别嚎了!不就一副破眼镜嘛,回头我帮你用强力胶水粘上!你这家伙,当初也不挑个质量好的!算了算了,先这样将就戴着。正事要紧!”
听到这段充满生活气息与槽点的对话,我心中微动,小心翼翼从阴影中探出半个脑袋,警惕望去。
只见厚重金属闸门后,晃晃悠悠走出来两个生物。
说他们是人,却又无比怪诞——他们与普通成年男性无异的、穿着标准避难所工装服的身体上,赫然顶着两颗毛茸茸、硕大无比的棕熊头颅!
其中一个熊头人,正笨拙地捏着一副镜腿已断的黑框眼镜,试图给同伴戴上。但熊头尺寸显然比正常人头大一两圈,那副可怜眼镜无论如何也架不稳它宽阔的鼻梁(如果那能叫鼻梁的话)。
他们的手、脚及身体其他部位,看起来与正常人类毫无区别。穿着合身衣物裤子,举手投足充满人类行为习惯。
但,就是脖子上那颗毛茸茸、硕大无比的棕熊头颅……无论怎么看,都太诡异,太不协调了!
不知情者乍看,恐怕会以为这是两个幸存者恶趣味地戴着逼真仿真熊头玩偶。
但我能百分百肯定,他们绝非在演戏!
因为在他们交谈时,那两张布满锋利獠牙的熊嘴不断张合蠕动!深陷在浓密棕毛中、如黑豆般的小眼睛也不停眨动,闪烁着与人类一般无二、充满智慧与情感的复杂光芒!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
虽然这两个熊头人的诡异外形令人毛骨悚然,
但既然他们的身体主体仍是标准人类形态。那么至少可以初步确认一件事:
既然身体仍属血肉之躯的人类范畴,其纯粹的物理力量,绝不可能比我这个由特殊合金打造、搭载高性能动力核心的AI机器人更强!
也就是说……只要我想,应该能轻而易举制服他们!
我下意识向身旁的流歌使了个眼色,比划准备动手的战术手势,示意她一同出手先控制住这两个熊头人再盘问。
然而,流歌看到手势后,却只是轻轻摇头,并未立刻赞同。
随即,她做出了一个更让我意外和不解的举动——
只见她竟大大方方地从藏身的阴影中迈步走出!主动向那两个因眼镜事件争执不休的熊头人缓步走去!
喂!流歌!你想干什么?!
可惜,流歌此刻背对着我,自然看不到我的无声询问。
而她主动现身,立刻引起了两个熊头人的注意!
“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两个熊头人看到突然走出阴影、身穿白色连衣裙、气质清冷脱俗的流歌,都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后退好几步,脸上紧张警惕的表情和下意识摆出的防御姿态……简直与普通人类突遇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这两个熊头人的真实身份与来历,恐怕更接近我之前做出的第一个猜测。
也就是说——他们极可能就是避难所内原本的幸存者人类,只因遭遇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变故,才一夜之间变成如今这副熊头人身的诡异模样。
而非被外来智慧熊类生物残忍寄生或夺舍。
流歌显然也想到这点。她并未表露敌意,只是用相对平和的语气问道:
“两位先生,别紧张。我从前面不远处的避难所路过这里。只是看到两位这副独特的模样,有些好奇,想打听下具体情况。请问你们原来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两个熊头人闻言,下意识交换眼神。
片刻,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声音较沙哑的熊头人(就是之前因眼镜被弄坏而有些生气的家伙),才叹口气回答:
“唉小姑娘,不瞒你说,我们哥俩儿跟你一样,原本也是两条腿走路的纯种人类。至于为啥变现在这副人不人、熊不熊的鬼样子……一言难尽。就算说了,你恐怕也不信。”
“就在两天前,我们避难所所有人还好端端的。可就在那天晚上,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醒着睡着,都毫无征兆地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恐怖噩梦!”
“梦里,我们清清楚楚看到一个体型巨大遮天蔽日、长着三条粗壮大腿、浑身布满滑腻触手、脑袋像团蠕动大章鱼的恐怖怪物,静静站在天地间!它就那样站着,啥也没干,甚至没睁眼!但我们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让灵魂冻结的、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然后第二天早上,当所有人从噩梦中惊醒后……我们就全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听完一个熊头人用充满后怕的语气讲述完,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熊头人立刻补充:
“是啊!小姑娘,我大哥说的全是实话!当时避难所里还有几个怕做噩梦特意通宵不睡的年轻人!结果他们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做了那个噩梦!醒来后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根本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解释我们为啥突然变成这样!”
“避难所里不少人因为无法接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彻底疯了!就今天一天,发疯自杀或在混乱中意外死掉的,就有十多个人了!我们哥俩儿出来,就是奉头儿的命令,想在附近找个隐蔽点地方,把不幸死去的兄弟姐妹们好好安葬。”
“唉我说,老妹儿啊,”年轻些的熊头人话锋一转,语气带点劝诫,“我看你长得挺水灵俊俏,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粗人。如果真只是路过,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千万别再往里掺和了!我估摸着你们外来人在这儿待久了,恐怕也会像我们一样,不知不觉就被那该死的噩梦缠上,也戴上个又丑又笨重的熊脑袋!”
听完他们这番诡异不祥的讲述,我也从最初的震惊困惑中稍稍平复。既然他们原本也是人类,只因遭遇未知集体异变才变成这样。那么至少在敌我识别上,无需过分担忧了。
于是,我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从废弃车辆残骸后走了出来。
“老板!”正与熊头人交谈的流歌看到我现身,立刻投来询问眼神,轻轻点头示意一切在掌控中。
那两个原本因流歌出现而紧张警惕的熊头人,看到又有一个正常人类从阴影中走出,表情更显困惑与不安。他们下意识又后退几步。
我没太在意他们戒备的眼神,径直走到流歌身旁,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两位熊人大哥,你们好,我名字叫未来,她是流歌。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流浪过来的巡回歌手。我和我伙伴擅长唱歌表演,想在贵避难所临时办场小型公益演唱会,用歌声为大家驱散末日阴霾,带来些欢乐希望。演唱会结束立刻离开,绝不添麻烦。”
“所以希望能见见贵避难所负责人,当面说明想法和计划。不知能否拜托两位大哥引荐?”
眼前两个熊人听完我这番请求,再次交换眼神。
片刻,还是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相对沉稳的熊人大哥率先开口:
“那个……未来小姐,您稍等。办演唱会这事我们哥俩儿做不了主。我们得先进去向头儿汇报具体情况,看他意思。您和巡音小姐先在这儿等会儿,如何?”
说罢,两人不再理会我们,转身快步走回幽深黑暗的隧道入口。
流歌见他们离开,收起脸上友善笑容。她转头向我投来询问眼神,随即懒洋洋地斜靠在一旁报废吉普车上。
我也走到她对面,背靠另一辆车残骸,一同静静等待。
“老板您觉得,他们刚才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流歌打破沉默问道。
我回想刚才两个熊人交谈时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根据核心数据库中行为心理学模型判断,他们未出现典型说谎反应。
所以关于集体噩梦和一夜熊化的经历,基本可信。
“我觉得他们多半说了真话。”我沉吟片刻道,“或许某些细节有偏差。但整体看,基本属实。”
“至于为何会从人类集体异变成熊头人身……这背后十有八九,与我们之前遭遇的自称奈亚拉托提普的、来自其他宇宙维度的外神有关!”
“您是说奈亚?”流歌立刻反应过来。
我重重点头。这事太过诡异巧合!绝对与那伏行之混沌脱不了干系!
“他们提到了那个噩梦中的形象:体型巨大遮天蔽日、三足、触手、不定形……”
“那形象虽与我们在异度空间看到的滑稽小丑化身天差地别。但根据记载,那种形态才更像是奈亚拉托提普真正的本体或原貌之一!”
“而我们看到的小丑,恐怕只是它为了方便与我们沟通戏耍而随意幻化的无数投影之一罢了。”
“不过即便只是投影,也依旧不是我们能抗衡的。总之,流歌,等成功将这避难所所有熊人转化为粉丝后,立刻离开!此地绝对不宜久留!”
“嗯!老板,我也这么想!演唱会一结束,立刻动身!”流歌毫不犹豫点头赞同。
……
我和流歌没等太久。
约莫十来分钟后,一阵略显苍老疲惫的脚步声再次从幽深隧道内传出。
紧接着,一个同样顶着硕大熊头,身材佝偻矮小,身穿旧军大衣,头戴军帽的老年熊人,便在先前两个年轻熊人的搀扶下,拄着楠木拐杖,颤颤巍巍地缓步走出。
这位老年熊人,虽外貌怪诞,但身上那股军人气质和眼中闪烁的睿智坚毅,显示他应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
“您好,老先生。”我用尊敬礼貌的语气说,“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流浪来的巡回歌手。非常希望能在贵避难所为所有幸存同胞办场小型公益演唱会,用歌声驱散些末日阴霾,带来欢乐希望。不知您看这提议是否可行?”
我本已做好唇枪舌战的准备。没想到,他的答复竟如此干脆出人意料!
“……演唱会?嗯,好啊!这提议很不错!我原则上同意!”老年熊人微微眯眼打量我们片刻,便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小五,小七,”他随即转头吩咐,“既然两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有心为我们同胞带来欢乐。那么,你们两个接下来全力配合他们筹办演唱会。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务必让所有人听得尽兴,玩得开心!……好了,等演唱会开始再来招呼我。”
啊?!这就成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老年熊人简单交代完,便不再理会我们,在警卫搀扶下转身走回隧道深处。
而小五和小七,目送老首长消失后,才重新转身,对着我们行了个虽不伦不类却充满诚意的军礼!
“两位,我们是27号避难所的日常事务执事。既然老首长同意了,接下来所需场地、设备、人力配合,你们尽管开口。只要避难所里有,我们定尽全力准备。实在没有的,那也没办法了。”
我还在思忖如何提出硬件支持,身旁的流歌已一步上前:
“两位执事先生,太感谢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首先,冒昧问下,贵避难所目前大约还有多少幸存同胞?”
“唉不瞒二位,”小五执事长叹口气,“就在今早,避难所里又有十八个兄弟姐妹因无法承受这异变不幸去世了。现在,所有活着的同胞只剩五百出头一点。”
“而且,这五百多人里,还有一小部分是探索队和拓荒队成员。他们很多人因任务特殊,当天不返回,多半隔一两天才回来休整一次。”
“所以如果两位真想办大型演唱会,为确保尽可能多同胞参与。正式开始时间恐怕至少要安排在三四天后。”
嗯…这情况与之前在3号避难所相似。看来想收集信仰之力,同样需耐心等待几天。
不过,从领导层作风看,这里大多是廉洁正直的好人。有他们配合,演唱会定能成功。
“好的,两位执事先生,时间安排我们理解,无异议。”流歌微笑点头,分别与两位执事握手,“再次感谢支持配合。希望后续合作顺利愉快!”
之后,流歌便与两位热情的执事就场地布置细节、音响灯光规格、后勤保障等展开了更深入的讨论协商。
我没想到外交任务如此一帆风顺!心中巨石落地,当下懒得操心细节,只是百无聊赖地斜靠在一旁车上,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三人互动。
……
大约又过十来分钟,初步商议结束。流歌微笑告别后,迈着轻快步伐回来。
“老板,我们要不要趁现在有时间,去27号避难所内部参观下?看看具体情况?”她发出邀请。
“行啊,求之不得。”我立刻来了兴致,“我也想见识这熊人避难所与3号有何不同。”
带路的小七执事闻言,脸上露出自豪笑容:“两位小姐,不瞒你们说,我们27号避难所硬件可能比不上大型官方所。但在这里,人与人(熊人与熊人)间的关系,非常团结友爱!就说昨天的集体异变,虽闹出风波恐慌。但万幸在‘老首长’和执事们努力下,场面还算顺利控制稳定了。现在绝大部分同胞情绪已冷静,基本恢复了正常秩序。”
“哼!要我说,就那个张阿嫂,因接受不了变熊样想不开,拿菜刀到处追砍,不小心把自家双胞胎娃儿砍死了!还有几个上吊的倒霉蛋儿!除了他们,其他人我看都没啥大事儿!说到底还是心理承受力太差!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就人头换熊头嘛!多大点事儿?!我还觉得这新熊脑袋比以前又秃又圆的人脑袋威武帅气多了呢!”小五执事大大咧咧插话。
听到他这番黑色幽默言论,我不禁噗嗤笑了。两位执事更显得意。
“怎么着?未来小姐,您不觉得洒家这新熊脑袋很帅吗?!”小五执事故意挺胸,“您等着瞧!回头洒家在熊脸上添道刀疤!绝对迷倒一片小姑娘!”
“噗~~~”
“呼呼~嘻嘻……”身旁流歌忍不住笑了。
小五执事见逗乐我们,也感高兴。
“嘿嘿……到时候洒家一手搂一个,左拥右抱!你们这些单身狗就等着羡慕吧!”
“切!白日做梦!就你现在这样,隔壁王寡妇都看不上你!”小七执事吐槽。
“嘿!你小子!我看你只配跟你右手相依为命,孤独终老!”
“你……信不信老子揍你!”
“哟呵!急了?”
眼看两人要动手!我连忙上前拉住小五执事。
“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回头再打!现在先带我们参观吧!”
小五执事稍冷静,瞪了同伴一眼,比了个中指。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看在两位小姐面上,洒家今天饶你!回头算账!”
“来,两位小姐,这边请。”他热情道,“这里是我们第一道隔离观察室。不过现在嘛,也没啥好隔离的了。毕竟都是自己熊了嘛!”
小五执事推开厚重金属门,迈步进去。
我和流歌紧随其后。
“这边是工人们住的地方。分三个厅。工具由自己登记保管。谁弄丢或故意损坏公家工具,惩罚可严厉——罚一天没饭吃!”
“嗯,很合理。”我点头赞同。
“然后这边五个大厅,是农民兄弟们住的地方。您看,这一整排都是集体宿舍。”
我跟在流歌身后缓步前行,打量路上擦肩而过的熊人们。
他们忙碌有干劲。
有人聚精会神画设计图。
有人蹲门口维修工具。
还有人三五成群编织玩具或装饰品。
一路看下来,除几个因亲人离世悲伤的,我竟完全没感受到之前在3号避难所那种绝望压抑!消沉的熊人身边,也大多有同伴陪伴开解。
整个27号避难所氛围出乎意料的健康、积极、和谐!
我好奇地问小五执事:
“我说熊人大哥,难道在你们这里,从未出现过其他地方那种恶霸、蛀虫或黑恶势力吗?”
小五执事冷笑,回答简单粗暴:
“哦,那些害群之马?在我们这儿不存在。一旦被举报查实犯下那类恶行,下场只有一个——公开处死,尸体拉去堆肥。所以没人敢碰那条高压红线。”
……简单,实用,有效。
“看来你们避难所真有位了不起的好领导。”我由衷道。
“嗯!老首长在我们心中如同再生父母!每个人都充满敬重感激!”小五执事自豪道。
27号内部结构是十字交叉。
带我们走完中央竖形主区,小五执事又热情带我们参观两侧横向分岔。
“右手边这岔路,是探索队和拓荒队兄弟临时住的地方。不过现在大多在外执行任务,里面基本没人。”
“左手边这岔路,是手工艺人、大厨师傅、清洁环卫和后勤人员共同居住工作的地方。”
我望向左岔路,布局设施与其他区相同。
“看来你们这里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幸福,也很有奔头。”我感叹。
“嗯!那是当然!”小五执事笑道,“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都想努力活下去!活到末日结束那天!到时候我们还要手拉手回到地面重建家园!”
“只是……不知其他避难所怎样?我们这儿应该算幸运幸福的了。”他语气带点惆怅。
“嗯,的确非常好。”我点头,随即看向流歌,“不过流歌,如此一来,你得好好想想对策了。”
“毕竟与3号避难所那些绝望麻木的幸存者相比。眼前这些熊人,似乎每个人都充满奔头和干劲。”
“在这样健康乐观的氛围下,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打动他们,让他们成为忠实粉丝贡献信仰之力?”
“这次恐怕需要创作些风格不同的新歌了吧?”
“老板,请放心。”流歌自信微笑,眼神睿智,“关于这点,我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