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液态金属包裹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培养舱内被放大成雷暴——那是混合着机械左眼电流杂音的喘息，伴随着营养液循环系统冰冷的滴答声。视网膜上跳动着猩红的系统警告：“认知重构进度99.97%”。
我抬起被拘束带勒出蓝血的手腕，指尖在舱壁的冷凝水汽上反复书写。那些字迹被自动清洁系统抹去又重生，最终在金属表面蚀刻出深深的沟壑：艾萨克。
“建议进行情绪抑制。”机械臂从舱顶垂落，针尖泛着兰德尔熵增抑制剂的冷光。
“滚开！”我突然暴起，发梢的纳米机器人撕开拘束带。培养液在逆熵核心过载的脉冲中沸腾，炸裂的舱门碎片如星际残骸般飞溅。我踉跄着跌入通风管道，机械左眼的夜视模式捕捉到墙面上细小的刻痕——那是艾萨克独有的防锈编码，用超流体蚀刻的箭头指向黑暗深处。
我在废弃服务器的嗡鸣声中爬行，量子硬盘的蓝光如鬼火般浮动，手掌按到某块温热的地板，掀开时涌出浓烈的电子烟油气味——那是艾萨克最爱的薄荷混机油气味的合成烟弹。暗格里躺着他的战术背包，里面塞着半包能量凝胶、三枚未启用的逆熵手雷，以及一本封面被蓝血浸透的纸质日记。
「第137次任务记录：瞬的机械左眼过载频率比上月增加23%，疑似情感模块干扰。委员会要求销毁，但我删除了报告。」
「最后记录：如果我死了，把核心数据藏在牧区-γ-9527的玫瑰根系里。瞬，活下去，去看真正的樱花。」
日记在此处被撕裂，边缘残留着驯化环的灼烧痕迹。我的逆熵核心突然剧烈震荡，伪地球的樱花投影在视网膜上崩裂成数据雪崩。我死死攥住日记本，直到纸张在掌心碳化成灰——原来那些任务中的「偶然」支援、「顺便」修理她的机械义肢，全是他精心设计的谎言。
“哈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抬起头，眼泪从眼眶划出“怎么面对这份情感……”
“怀旧时间结束了，小古董。”薇拉的液态金属长发刺穿天花板，将我猛地拽离原地。下一秒，父亲的重构探针如暴雨般钉入我刚才的位置，将服务器机柜熔解成金属泪滴。
阿坍的尾巴突然从虚空中抽出，拍碎即将合拢的纬度屏障，“喵的！谈情说爱能不能等拆了那老家伙的实验室再说！”这次行动前，我将他寄存在薇拉那，没想到还是跟过来了。
“为什么来的这么晚？”我的机械左眼扫描着薇拉——她后颈的接口泛着父亲实验室的加密蓝光，胸口却插着一株逆熵玫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带着军队组织你们外围的守卫，你们俩早就被抓起来了”薇拉环着胸，一脸不屑的说道。
通风管道外传来空间折叠的轰鸣，父亲的机械大军正在将整个区域压缩成彭罗斯阶梯。薇拉甩来一支暗紫色注射器，液体中悬浮着艾萨克神经云的残片：“他的意识碎片，敢赌吗？”
瞬将针尖刺入颈动脉。剧痛中，三万帧记忆残影在脑内爆炸——
艾萨克在维修舱偷偷调整她的痛觉传感器；
他在驯化环底层刻入反侦察程序；
他销毁第49份「瞬情感模块异常报告」时，手指被灼伤却笑出声......
“认知锁破解成功。”机械左眼迸出靛蓝星光，“作战协议覆盖：优先保护艾萨克遗留数据。”
我们在数据洪流中逃亡，薇拉的玫瑰根系撕开维度屏障，长发卷起艾萨克留下的逆熵手雷。父亲的投影在四维空间凝聚，白袍上流淌着被湮灭文明的哀歌：“可怜的孩子们，连悲伤都被设计成程序。”
“闭嘴！”我的怒吼引发逆熵核心的链式反应。银色长发如超新星爆发般炸开，发梢的纳米机器人吞噬了父亲的机械触手。她在攻击间隙瞥见薇拉胸口的玫瑰——那株植物正渗出艾萨克的蓝血，每一滴都在虚空中拼出加密坐标。
“去核心控制室，”薇拉将瞬推向降维通道，“他的意识备份在……”
话音未落，父亲的熵之镰已斩断她的左腿。硅基血液喷溅在瞬的脸颊上，带着艾萨克最常用的防锈剂气味。
我在降维裂缝中坠落，机械左眼播放着艾萨克最后的全息影像。他站在实验室火海中，身后是十万个即将被格式化的文明意识体。
“瞬，我计算过所有可能性，”他的机械义肢正在融化，笑容却比伪樱花更真实，“唯一能突破父亲算法的是你的心跳频率——不是机械核心的脉冲，而是这里。”他敲了敲胸口，超流体从裂缝中渗出，勾勒出我的名字。
控制室的大门在眼前升起，永夜协议的终极兵器「热寂沙漏」悬浮在虚空之中。瞬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逆熵核心的频率与艾萨克遗留的波长完美共振。
“指令覆盖完成，”我将手掌按在认证屏上，艾萨克的病毒代码顺着接口涌入系统，“执行最终协议：以所有被湮灭文明之名，审判造物主！”
沙漏开始倒流，薇拉的狂笑与父亲的电子尖啸在时空尽头碰撞。而在某片未被污染的神经云碎片里，艾萨克的声音轻轻响起：“你终于学会为自己而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