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微凉，江水沉静，波光倒映着天边微晕的晨曦。
离恨烟缓步踏上渡口的青石板路，素色衣袍掩映在晨雾之中，腰间烟壶与玉佩在微光下映出淡淡的冷色。
她抬眸望了眼前方，远处的镇子尚未完全苏醒，街巷寂静，只偶有几名挑着货担的商贩走过。
她走入街巷，步伐不急不缓。
脚下的石板路略显湿滑，昨夜似乎下过一场细雨，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街边小贩正支起摊位，有卖早点的老妪轻声吆喝着，有酒坊的伙计从后院抬出新酿的酒坛，街道渐渐有了生气。
不远处的茶馆已然开门，店小二在门口洒水清扫，掌柜坐在柜台后翻看账册。
她推门而入，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官，要点什么？”，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清茶一壶。”
不多时，茶水奉上，热气袅袅升腾，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她执杯轻啜，目光落在窗外。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剑客、商贾、寻常百姓皆穿梭其中。
她静静地坐着，听着四周的闲谈，偶尔有几句江湖轶事飘入耳中，她并未在意。
片刻后，她起身离开茶馆，走向街尾的一间客栈——“听雨阁”。
客栈依旧古旧，墙上的牌匾已有些许斑驳，柜台后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她进来，抬眼打量了一瞬，随即露出和煦的笑意，“客官，住店？”
“雅间。”，她平静道。
掌柜取下钥匙递给她，语气温和，“天色尚早，客官若是要歇息，可稍作片刻，院中还有座小亭，晨雾未散，正是品茶的好时候。”
她微微颔首，接过钥匙，步入客房。
推开窗，外头是一片小院，院中竹影婆娑，青石小径通向一座简单的木亭，石桌上还残留着昨日的茶渍。
她倚在窗边，望着那片竹林，微风拂过，竹叶轻轻颤动，发出沙沙声。
天色渐明，街上更显热闹。她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角微微弯起，眸色平静如水。
商贩们支起摊位，酒坊飘出微醺的酒香，铁匠铺内火星四溅，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伴随着晨钟，催促着人们迎来新的一日。
听雨阁内，青帘低垂，檐下还残留着昨夜细雨的水痕。厅堂内，一盏灯盏燃着微弱的火光，淡淡的茶香萦绕其中。
离恨烟坐在窗前，纤指轻拂杯沿，静静听着四周的闲谈。
她未曾刻意融入，也未曾刻意疏远，只是让自己成为这片江湖寻常的一部分。
“听说了吗？千金楼那位楼主，近日在西境设宴，许多江湖豪客都收到了帖子。”
“埋骨钱？”，有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他这一向疏财轻利，往来皆是权贵，怎会突然大肆设宴？”
“谁知呢，或许是与霜北刀的事有关。”
“霜北刀？”，另一人顿时来了兴趣，“前几日才听闻近日重现，怎的又与千金楼扯上关系了？”
“具体如何，尚未可知。”，那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过我听闻，有人欲拦截此人……至于是何人，便无人知晓了。”
这句话落下，几名听客皆陷入沉思。
离恨烟垂眸轻抿一口茶，掌心的银钗泛着微微的冷光。
江湖总有风波，利益所系之处，便会有人出手。
她未再多听，放下茶杯，拂袖起身，往院外走去。
院中竹林青翠，石阶上落满了昨日的雨迹，她顺手拂去衣袖上的几滴露水，步履轻盈地走出听雨阁。
巷弄之间，一间棋摊前围满了人，观者低声议论着，神色或惊叹，或沉思。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负手而立，眸光淡然，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已入僵局。
对面坐着一名中年文士，眉头微皱，指尖摩挲着棋子，迟迟未落。
“此局……当真难解。”，文士轻叹一声，终是落子，却仍难破局。
“未必。”，老者轻笑，随手落下一子，局势顿时逆转，白棋大势已定。
文士沉默片刻，最终拱手道，“老先生高明，在下佩服。”
“棋局如江湖，变数无穷。”，老者抚须一笑，正要收起棋盘，忽而目光一顿，落在旁边一名素衣女子身上。
离恨烟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淡然地望着棋局，似是随意扫过，又似看得极为认真。
“姑娘也喜弈？”，老者温声问道。
“略懂一二。”，她随意应道，目光落在棋盘上，纤指轻点，“此局……尚有一解。”
老者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一丝兴味，“哦？愿闻其详。”
离恨烟未多言，拾起一枚白子，落于一处角隅之间。
黑白交错间，棋局再度逆转。老者眸光微亮，片刻后轻轻一叹，“好一手妙计，方才却未曾想到。”
围观众人也是一阵惊叹，文士怔然片刻，旋即拱手道，“姑娘棋艺不凡，在下佩服。”
离恨烟轻轻一笑，未曾再言，拂袖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天色渐晚，街道上的灯火一盏盏点燃，晕开温暖的光晕。
离恨烟行至一处桥畔，微风拂面，湖水映照着天边残阳，红霞如墨晕染。
她轻倚栏杆，望着水面微微荡漾的倒影，指尖轻触腰间烟壶，目光幽远。
夜色如墨，微雨轻落，细密的水珠敲打着青石板路，积起点点水光。
渡口的街巷寂静了许多，白日的喧嚣褪去，只剩偶尔的更夫梆响，回荡在长街之上。
离恨烟撑着一把竹伞，步履不疾不徐地穿行在街巷间，身上的素衣沾了些许水气，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木香和雨后泥土的清新。
雨幕之下，她走得极为随意，仿佛只是夜游江湖中的一名路人。
然而，在她经过某处巷口时，脚步微微顿了一瞬。
有血腥味。
极淡，但在湿润的空气里，仍未被完全掩盖。
她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巷子深处的角落，一道模糊的身影半倚着墙壁，雨水将他浸得透湿，周身狼狈不堪。
她未曾动，只是站在巷口静静地望着。
那人似乎察觉到目光，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唇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他眯起眼，看清来人后，神情微微一滞，喉间滚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未能开口。
离恨烟望着他，神色淡然，缓缓开口，“你受伤了。”
声音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那人咽了口血腥味，轻笑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说罢，他试图站起身，但显然伤势不轻，刚一用力，便闷哼一声，跌回了墙角。
离恨烟收回视线，微微侧身，竹伞的伞骨上滑落几滴水珠，溅在地上，散成一滩湿痕。
她未多言，只是走向他，半蹲下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你……”
“别动。”，她轻声道。
指尖轻按脉搏，她眉心微蹙，察觉到他内力紊乱，伤势极重。
显然，他不仅仅是外伤，内腑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未再问什么，只是从腰间解下一只烟壶，拧开瓶盖，淡淡的药香随即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
“喝。”，她将烟壶递到他唇边。
那人盯着她的眼神，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苦笑了一下，低头饮下药液。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终究没有拒绝。
“你……”，他嗓音嘶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恨烟收起烟壶，语气平静，“路过。”
“……呵。”，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倒还是一样。”
她未再多言，只是站起身，望向巷外的雨幕。
片刻后，她淡淡道，“能走吗？”
那人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气息，随后撑着墙壁站起，虽然动作迟缓，但好歹没有再跌回去。
离恨烟看了他一眼，随手将竹伞往他头顶一撑，为他挡去些许雨水。
“走吧。”，她转身离去。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缓缓跟了上去。
夜雨绵长，街巷之中，二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雨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