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血族的城堡“不装电灯”，但是像是锅炉房这种地方还是会按照人类的风格建造的。现在这一个巨大的地下建筑正以它那巨大的胃口承担下这个房间内数以万计的木柴。它们就这样从地板堆到天花板，又从天花板滚落回地板，侵占了大部分人的空间。并且因为血族的城堡“不装电灯”，这里为数不多的照明是来自于锅炉发出的火光。至于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反正也没人需要去哪里……
现在的锅炉房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也可以算作难得的休息时间。所有的奴工都只是像死尸一样安静地休息。卡特林就这样盯着火焰，慢慢消化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的时候机械性地控制一下泄压阀。听着蒸汽的嘶嘶声，面对火焰宣泄的热量。
对于卡特林来说看锅的工作有些过于简单，只是盯着火焰跳动，渐渐拉远的思绪不知停留在何处。不过这样悠闲的感觉卡特林也的确没有体会过几次，不用像当年在北方一样冒着被杀的风险东跑西跑（虽然代价同样难以承受）。
不过东跑西跑一直是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前提，在血族这里也不例外。
卡特林一个人在地下层的锅炉房的木柴堆上。虽然没有被现代工业辐射到，但也多少有了点柴油朋克的意思。可惜这里的锅炉不会自己烧自己，柴火还是人工送进去的。烧锅炉的小姑娘叫做|爱丽丝。她相貌平平，脸蛋带着一丝孩子气，她就是一个孩子。唯一可以从外貌看出来的就只是她看起来并不适合她现在的工作：她的身材也同这里大部分少女一样，显得过分得瘦弱。尽管卡特林不想这么想，但是这个孩子也许马上就会死了。她每次都是举着一摞摞刚劈好的木柴折返跑，卡特林没见过这个女孩休息过几次。她看起来就是在燃烧生命拖着残躯前进。
她不会害怕吗？或者说，她不怕死吗？爱丽丝已经这样多少天了？卡特林尝试帮助爱丽丝。搬柴，送水，按摩……什么都好，但是爱丽丝摆摆手拒绝了卡特林的好意。这吓了卡特林一跳，同时也激起了卡特林的疑惑。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完成这些任务？”卡特林试探地问，“我可以帮你。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干！”卡特林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你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但是爱丽丝迟疑后朝着卡特林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是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
爱丽丝在锅炉房时只和卡特林说法语，尽管这里的标准语言是德语但是好像不是所有人都会。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不教其他人说德语呢？只是针对爱丽丝这样的人没有意义了。
最后，卡特林还是问出了那个她心里最好奇的问题：“你不怕死吗？就连我都能看出来……我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必须要互助才能活下去，我相信就算到这里也不会改变什么。就是……就是我帮你搬几摞柴火，这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呢？”
卡特林的话在锅炉房的黑影中打转，但是好像爱丽丝还是听到了。她稍微停住脚步，面对卡特林说：“谢谢你，不要帮我。这里虽然可能不如你故乡一样糟糕但也不会好到哪去。请你不要帮助任何人。”
“这里是整个城堡的最底层，墓地的深度都比这要浅一点。也许我不怕死了，但是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人想死在这里。”爱丽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看看，你救了一个人，这往往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救人了，那你一定是个好人。但是你救的那个家伙呢？我不想过于乐观，但是就假设他一半的可能是好人吧。你牺牲了一个好人的命去救一个可能是好人的家伙，那不是很亏吗？我是希望这里的好人越来越多的，所以我不希望你为了可能的什么……我也忘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不救，那我还会是好人吗?”
“……”
“……”
“但是我得告诉你，帮了我可能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求求你，不要帮忙。我一定活不成了，不要再让我临终受苦。”爱丽丝随后用了一种极端消极的感情回应卡特林。
火焰开始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这也说明现在火够旺了。爱丽丝稍微休息的时间就是这种声音向起来的时候。
现在卡特林明面上唯一能进行的帮助就是在爱丽丝跑来跑去的时候看着她，确保她不会突然摔倒什么的。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卡特林还是悄悄帮爱丽丝扔了些柴火。
………又是劳累的工作………
血族的午饭到类似下午茶的副餐之间的那一小段时间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午饭时间。而且一般是直接从厨房送到锅炉房。饭菜质量也出奇的差，卡特林她们吃的都是根据厨房还剩什么食材调整的菜单。但是想到这里卡特林又是一阵感叹：她在北方时吃的都是饼干，干面包（如果那东西真的可以称之为面包的话）或是野菜汤，真的很难说清那个更难吃。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午饭是安娜亲自送来的。她就像所有人的救星一样带着后面的几个女仆提着几个大桶走下了锅炉房，桶里面装的是热气腾腾的土豆泥和肉酱。美中不足的是土豆泥真的就只是煮熟的土豆压成了泥，肉酱好像是因为血族的血液消耗和肉类消耗不对等之类的卡特林听不懂的分析。但是这不妨碍奴工们狼吞虎咽地吃下这些现在看起来钠油超标的东西。这和早餐的分量相比有些少了，但是起码还能吃饱。
整个下午，爱丽丝都是在左跑右跑，仿佛不会劳累，不会痛苦……
………一阵只有爱丽丝在做的工作之后………
科学研究，人们在回家后是否有人迎接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状况。就算是独居主义者养一些猫猫狗狗也会治愈心灵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更何况那个人在门口迎接你呢？打开门就是新世界了，欢迎回家。
卡特林又走回了她之前的阁楼储物间，打开门之后她看到了艾利若拉躺在她床上睡着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不喜欢宠物只是因为养起来很麻烦。
经过深思熟虑卡特林还是决定不打扰这一个“孩子”选择坐到床尾回忆这天的工作。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桌子，所以卡特林手撑着下巴垫到踩在床上的那条腿膝盖上。端着手里的油灯也放不下了，只能就这样端着。
更让人焦虑的是这张床已经很老了，如果再站起来就有可能发出声响然后惊醒床上的那个毒蛇。
卡特林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与恶魔同床共枕的感觉了。
艾利若拉还是在床上躺着，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所以卡特林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在血族城堡里面给奴隶们配备钟表显然是不怎么现实的，卡特林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判断时间。如果你让她说的话那就是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但是只是放一下这个灯应该没问题吧，而且不用从床上下来，只用稍微地俯一下身子……
艾利若拉好像感应到卡特林的归来一样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卡特林。
就只是这一下，还在弯腰拿着提灯的卡特林瞬间有了一种危机感。
现在又是两个人的独处时间。
就这样，艾利若拉再次俯身，就这样在床上侧了过来。卡特林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脸红。
“呐，卡特林。我现在有一个事需要你帮忙。”艾利若拉歪着头朝卡特林贴了过来。
“什么？”
“我要刺杀我父皇。”
“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
“停停停，不用说了！你这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处。你怎么会想到刺杀你爹了，带孝女？你知道他死了会造成多大动荡吗？而且王位也不会像爆装备一样掉落！你有什么准备吗，你有行动方针吗？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卡特林突然想把自己的脑瘫主子丢到垃圾桶里面。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可是……父王已经被二哥收卖了！他今天已经暗示想要传位了！我们再不行动就没机会了。而且如果让二哥上位的话，他一定会吧他的兄弟姐妹都给屠了的。会死人的，会死人哦！”艾利若拉也很急的样子。甚至扑了过来，把脸埋在卡特林似有似无的胸脯上，“你有什么办法吗？你之前不是北方众吗，北方众一定有不少能够暗杀血族的工具吧！你们不就是搞这个的吗？”
卡特林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知道了你是个北方众才把你留下来作我的专属女仆的啊。”
“那你……”
艾利若拉抬起脸，露出坏笑。她的一只手环上了卡特林的脖子，现在两个人的脸贴的更近了。
“可是没办法啊，我是被你们抓来的，身上没有武器。现在血研的那些武器应该被你们销毁或严加看管起来了吧。”
卡特林装作无奈地说。
“我可是公主，而且我有功勋。我是有权利和浏览征用战利品的。”
“那你就阅览一下人员名单（虽然大概率是假的），你就能看到我只是一个运输物资的士兵。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白痴。”
“威廉，整个血研的领导者，全权参与所有的科研指导。在针对血研的简单战役中被俘。”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你连最根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吗？我是看起来真这么苍老还是真这么聪明？不行就是不行，只是可惜你找错人了，没有在这时候还能救你的能耐。希望你现在去自学人类语言然后自学成才吧！”
卡特林在虚张声势。
不过艾利若拉好像并没有生气，确切的说是根本在不在乎。她的视线从卡特林搭在床头的手缓缓爬升，最后直勾勾地盯着卡特林的眼睛。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卡特林，你难道不害怕咱在知道你没用了之后就直接杀了你吗？”艾利若拉还是维持两人这么近的距离，“你当然不害怕，因为你就是想让咱以为你没用啊。”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现在不会笃定咱一点人类神学都不清楚然后随便编造谎言吗？欺骗咱对你来说有什么坏处呢？当然没有，所以你一定会骗咱，因为你就是一个这般狡猾的人。”
“就算你猜对了又怎么样？结果不还是‘咱’不会帮你吗？”
卡特林乱了阵脚。
“所以你是不想帮我呗”艾利若拉似乎有些生气，“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当做帮助你的同族吧。你要知道，现在对于奴隶拥有最高统治权的人还是国王，现在所有关于人力管理的政策都是国王制定的。而我二哥是与国王“最合拍”的继承人。只有你现在帮我，等我当上女王之后就会修改政策到我的风格，怎么样？不会在血族境地里死掉可是你们人类争取了几百年也没争取到的福利哦。”
卡特林虽然不信艾利若拉的画饼，但是对于看似美好的未来什么人都多少还是会有些心动的。
她继续警惕地问道：“我要怎么相信你的口头承诺？”
艾利若拉见事情还有的商量便说：“之前的工作管理就是我做的。自从我上任你们才有的床睡。和上一任管理员比起来我管理的死亡率降低了20%。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把我的事说出去。血族人们不会忍受一个弑父的人当他们的王的。”
就在这个可能决定历史的一刻卡特林耳边响过大检查官的话，这个承诺的说服力也一并变得很低。
“可是他们会听我的话吗？”
“可是你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艾利若拉松开了一直搂着卡特林的手，她再次端正又乖巧地坐到了卡特林的面前。小阁楼的气氛也回到了艾利若拉前两次来的样子。
“锅炉房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女孩是爱丽丝吧。我推荐你去爱丽丝的房间去看看哦。她在1702间，而且现在她应该还没有睡觉。”艾利若拉突然开始赶卡特林，用的还是之前哄骗卡特林的理由。就像在表示卡特林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一定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而且不知为何，她脸上的坏笑没有收起过，“如果你终于想通了就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卡特林将信将疑地拿起了刚才放在地上的灯。不管怎么说，既然艾利若拉提到了爱丽丝那卡特林就一定要看看。就算只是为了戳穿这个该死的毒蛇。
在卡特林疑心重重地打开房间门后，艾利若拉用了一种不是知道是不是魔法的声音说：“不要一不小心在走廊里尖叫哦，现在其他人应该都在睡觉。”
但是卡特林就像是想要把艾利若拉的声音都关到门后面一样并没有回话。
打开门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整个走廊都吸满了太阳升起的晨曦，在这片金色中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现在还并不能称之为温暖的气温。不过卡特林也喜欢这种清新的早晨——毕竟在这时候赶路是最轻松的。
卡特林吹灭了从房间带出来的油灯，轻轻地放到房间门框旁的一处小凹槽上。对于血族来说现在已经入夜就不用再带着小小的光源了。毕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夜猫子人类要出来活动了。
整个城堡的顶层离女仆们睡觉的卧室还是有些远的，不过卡特林并不介意。现在可是美好的清晨，世上最振奋人心的美好。谁还会抱怨路太远要用的时间太长什么的呢？多亏了这个好心情，卡特林很快就走到了其他女仆的通用卧室，现在只需要找到艾利若拉说的那个1702间就好了。
这还真的差点难住了卡特林，因为这里的房门看起来已经非常老了所以很难识别这里到底是哪一间。经过一阵非常费劲的寻找卡特林才终于找到了女仆间破旧木门上的黄铜门牌——上面写的202。
那么自然，202后面是203。按照这个排序顺序那1709至少得再上几层楼。
可是楼上又怎么可能会有女仆房呢？
卡特林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再回去看一眼。
也许是卡特林在下面磨蹭太久了，等到她再次走那条向上的楼梯时气温已经热得人有些难受了。卡特林按下自己心中的焦躁，在城堡的楼梯上快步走着。
最后她在三楼找到了1702间，在一些储藏室和其他什么房间的隔壁。
在卡特林还没有开门之时里面就传来一阵惨叫。这凄惨的声音把卡特林那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吓得一缩，但是她还是下定决心……
悄悄打开门之后，里面是安娜和爱丽丝。爱丽丝躺在床上，嘴里咬着一根木棒。安娜在用药一种发着荧光的酒给爱丽丝做按摩。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酒味和爱丽丝的惨叫，这使她们连卡特林打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爱丽丝现在就这样靠在安娜的身上，安娜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转过身去拿了什么东西。爱丽丝的声音也在此时由惨叫渐渐地转为了抽噎和呻吟。卡特林可以看到她就这样躲在安娜的怀里哭。最后安娜端来了一碗水，水里好像有什么没化开的粉末。
安娜好像在爱丽丝喝水时跟她说了什么，但是卡特林没有听见。她只是呆呆地愣在了门口，没有冲进去询问安娜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震惊中带着扭曲的表情缓缓地关上了门。
这是艾利若拉一定有把握把卡特林拉入伙的筹码。
卡特林飞奔上楼，回到艾利若拉在的阁楼小房间里。卡特林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但是现在的阳光过于刺眼，照得卡特林更加焦躁了。
“艾利若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特林怒吼到。
“这就是过度工作肌体过劳的结果。爱丽丝已经是今年第三个负责锅炉房的了。”
艾利若拉并没有问卡特林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今年才过了四个月！”
“你不觉得，在这种工作强度下，能撑一个多月已经很奇迹了吗？就算爱丽丝身体素质好，你猜她又会撑多久呢？”
“这是不可能的，不管爱丽丝愿不愿意，这甚至违反生物学！”
“所以根本不需要爱丽丝自己愿意，多亏了奴隶印记的功劳，她现在是永远的工作第一。而且在她工作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就像磕了药一样。要不然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劳累的工作？”
（短暂的沉默）
“你们一直这样吗？”
“以我们的寿命来说的一直。”
“你不是说你为人类做了很多吗？我怎么没看到？”
“归功于血族极高的办事效率。”
“现在是连皇室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们会听女皇的。”
“我要如何相信你？”
“问问安娜。”
“她可以对我撒谎！”
“凭借这几天的接触你应该知道她的为人。”
“这不能说明tmd什么！”
“几乎所有的对人类好的政策都是我提出的。”
“这是不可能。”
“这个你可以查。而且，我知道这里所有人类的名字。”
“？”
“字面意思。”
“你们都去死吧。”
（短暂的沉默）
“……我参加，但是你得负责给我搞来我要的东西。”
这是卡特林第一次如此愤怒，也是艾利若拉第一次笑得如此邪恶。
“可以哦，只要有需求尽管提。”艾利若拉依旧面带笑容。
“我要你支付预付金，把爱丽丝身上的命令解除了。”
卡特林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要一桶法国葡萄酒。”
卡特林只有这一个需求。
——
卡特林和爱丽丝都是法国人
伊丽娜是苏维埃（大高加索人种）
安娜是波兰人（这个说过了）
艾利若拉在地球出生所以是德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