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林儿。”
“去哪?”
“跟一个喜欢骗人的臭道士到处走,到处看。”鹿鸣将鹿林儿扔进背篓里,“好好跟着我就行了。”
林儿点点头,坐在了背篓里。
鹿鸣走得很稳,尽量不会让背篓里的林儿觉得难受。
林儿悄悄的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哥哥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其他人也是随便找了个什么东西坐下,又或是直接席地而坐,很随便,没有任何架子。
林儿看过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都是肥头大耳的,都没有这个哥哥这般好看。
这就是姐姐说的臭道士?
她鼻子动了几下,似乎没有什么味道,反而有一种很香很香的药草味。
根本就不臭啊。
“别让她在里面闷着了,一直在里面多难受。”他突然对鹿鸣说道。
“要你管。”鹿鸣翻了个白眼,将背篓放下来,随后将里面的林儿抱出来。
“小脸尖俏,生得标志,着实是一个俏生的丫头。”张角摸了摸林儿的头,笑道。
鹿鸣狠狠的剐了他一眼,抱着林儿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把她放下来,说道:“以后……叫他师傅,但也别都听他的,他可会骗人了。”
林儿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你这样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张角调笑道,随后转过身,喊了一声:“走咯!”
林儿被鹿鸣拉着手跟着他,累了不用她说,鹿鸣就会把她放进背篓里背着。
赶路的时间是十分枯燥的,若是鹿鸣一个人,可以在三天内就到达,而跟着他们,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有时候路过河流或者湖面,鹿鸣想下去抓鱼,可却被张角制止。
这种路边的河流湖水不似山里,里面死人很多,染病的也很不少,吃了可能死的更快。
那好吧。
吃野菜和带的干粮吧。
而且,每过一个村落,他总会停下来。
鹿鸣坐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上,下面支着三口药锅,张角正给排队的那些病患把脉。
三天了才治了半村人。
她赤着脚,鞋放在一边,有些无聊的晃着脚,看着下面的张角整那些“符水”。
又捣药又做符,虽说有他两个弟弟和教众帮忙,但真正会做符水的人、能帮上忙的人并不多,还是有些慢。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才走得慢的啊。
鹿鸣翻身落地,夺过他手中的药杵。青玉似的指甲划过石臼,在张角意外的眼神中,鹿鸣捣着药,手指散发着淡淡幽光。
“等你磨蹭完,疫病都传到洛阳去了,慢死了!”
张角看了她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随后去画符。
“师妹是感觉走得很慢吗?”张宝突然走过来,问道。
鹿鸣看着走过来的这位“地公将军”,点点头。
张宝着实有些紧张,毕竟大哥告诉他,面前的女人是千年老妖化形而来,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给弄死,自己叫一声奶奶也不过分。
这么危险还让她加入太平道是为了找个护道灵兽顺带坐骑的。
但现在还是得叫她“师妹”。
大哥说是她有一些特殊的小爱好,所以叫师妹就行。
话说……为什么她捣药的时候手指会发光啊?
药杵在石臼里撞出清脆声响。鹿鸣垂着眼睫捣药,指尖幽光顺着纹路渗进药渣。
张角将符纸浸入陶碗,水面倒影里,鹿鸣发间松木簪正渗出细碎萤火。
张宝盯着鹿鸣莹白的指尖发呆,冷不防后脑勺挨了记石子。张梁举着弹弓挤眉弄眼,用口型比划:“再看下去当心被千年老妖婆给吃了。”
张宝脖子一缩,退回去,继续认真的煮药。
暮色渐浓,鹿鸣倚着老树闭目养神。
“姐姐的手在发……”小姑娘话音未落就被塞了颗野果。
“被药杵磨的。”鹿鸣摸摸她的头,“别乱说,不然不给你饭吃。”
林儿点点头,嚼着嘴里的野果。
张宝蹲在火堆旁做野菜汤,突然被拍了下后颈。
他转头,发现是刚传教完的兄长。
“过几日进城的时候你负责采买朱砂。”张角往他怀里扔了袋铜钱,“记得买套干净好看的衣服,女人穿的那种。”
“给那千年老妖的?”张宝喝了一口野菜汤,脱口而出,旋即被兄长拍了一巴掌。
“告诉你多少遍了,别这么叫!”张角小声说道。
鹿鸣则是完全没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林儿,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蜷成团。
朦胧间听见张角低语:“其实可以慢些治……不用这么着急的。”
“等你慢悠悠折腾完,这些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的,说话戾气这么重?”
“要你多事啊?”鹿鸣将林儿放在借住的草床上,甩开衣袖起身,“我去休息一会儿。”
说实在的,真的好饿,要补充点能量了。
很快,鹿鸣就到了一片树林里。
幽州这块地儿,在北边,天冷,花草树木什么的连点叶子都没有。
越往北走,越冷,白天的时候鹿鸣就发现了一块草地。
那可是整整一小片草地啊!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到一块翠绿的草地,对一个食草动物来说,这未免有些太幸运了。
白天的时候她可是馋了好久了,差点没绷住就流口水了,毕竟啃了一路的干草,这么鲜嫩的草可不多见!
在确定四下无人的之后,鹿鸣就扑进草地里,解放妖力,十分愉快的享用起美味来。
一个雪发的少女,在月光下,啃着草地。
不过,看上去不太像是少女,头发太长导致看起来像是个白色的团子。
啃了一会草地之后,突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像人,于是,这个团子,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拔着草往嘴里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满足感,顺便舔舔嘴角沾上的露水,像只偷了腥的猫。
张角悄咪咪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怎么说呢?
很难评。
很难想象平时那副样子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要不……走吧。
被她发现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转身欲走,却踩断了一根枯枝。
他转头看向那个团子,那白色团子突然把身子立起来,尾巴上的毛突然炸开,四处抖动,然后就十分紧张的甩头到处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狠狠的压住了。
鹿鸣的耳朵在月光下抖得厉害,草屑顺着发梢簌簌往下掉,脸上还沾着露水和几根草。
原来她长得这么漂亮的吗?
鹿鸣感觉到妖力在经脉里乱窜,发烫的脸颊快要烧穿露水,月光照得她眼角和脸颊处的绯红无所遁形。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她声音颤抖的发问道。
“从你趴在地上……啃、吃草的时候。”
他说完这句话,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了,这次轮到全身都在抖了。
月光如瀑倾泻,鹿鸣死死摁住张角的手腕,尾巴在夜风中炸成蓬松的雪球,抖得几乎要甩出残影,草屑顺着发梢簌簌落在道士的衣襟上。喉间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咕咕的呜咽,连带着压在对方腰际的膝盖都在发颤。
“你笑什么!”带着草木清香的吐息喷在他颈侧,痒痒的。
她脸颊烧得比夏天开的花儿还艳,随后突然触电般弹起来,后腰撞在枯树上发出闷响。破旧的裙裾翻飞间露出半截莹白小腿,赤足胡乱踢到石块,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栽进灌木丛。
“谁许你跟来的!”尾音打着颤,倒像是幼崽在龇牙。
她胡乱抹了把嘴角,脚趾蜷缩着在发抖,指尖沾着的草汁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绿光,“我、我那是……在尝药草!对!尝药草!”
说着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脚……
不穿鞋子踢到石头……脚趾真得好疼啊。
张角真得很想笑出声来,但理智告诉他真不能笑,手藏在背后努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或许是这一下的疼痛让她恢复了理智,鹿鸣忽的转头看向他。
“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的话……”
她瞪了面前的道士一眼,逃似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