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城外的不远处的村子里待了约有三日了，鹿鸣所在的小屋子里总是带着药草的味道，炉子上的轻烟悠然地升着。
她低着头翻着太平经，听着林儿均匀的呼吸声，静静的等着药烧好。
“鹿姑娘。”一旁传来了唤声。
鹿鸣转头望去，一老头手里拿着一碗黄色的面，面汤里漂浮着葱花，虽然不怎么鲜嫩，但总归是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那是这村里的李大爷，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眼神里透着慈祥。
“干了一天了也没见你歇会儿，快趁热吃了。”李大爷把碗递到鹿鸣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你这娃子天天在这儿熬药，万一把身体累坏了怎么办？再怎么说也得填饱肚子才行。”
鹿鸣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太平经，起身接过碗，轻声道：“谢谢您，我其实吃过了。”
“你就别骗人了，我听别人说你就吃了一些野菜吃，那怎么行呢？你师傅也真是的，这么好看的女娃儿也不知道多送点东西给你吃。”
鹿鸣嘴角抽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搅拌着碗里的面。
其实那臭道士给他送的那些草还挺好吃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那么鲜嫩的草的。
“嗯，我会吃完的，这天都快打明了，您回去歇着吧。”
李大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就好，你也好好歇歇。”
“嗯，我知道了。”
鹿鸣吃碗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胀胀的感觉，但……也暖暖的。
坐下，看着那飘在屋子里的烟，也没想什么，就是发呆。
她其实不怎么想睡觉，变成妖以后，每天睡一两个小时就够了。
张角醒的很早，他打了个哈欠，抬头却发现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烛光。
少年道人来了兴致，敲敲门走了进去。
看着发呆的鹿鸣，他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鹿姑娘在想什么？”
鹿鸣被他的话拉回了神：“没什么，就是有点走神了。”
“你去歇会儿吧，我来帮你。”张角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坐了下来，示意她去休息。
鹿鸣看了他一会儿，不太想睡觉。
“睡不着。”鹿鸣说道。
“睡不着，那就在天亮之前陪我聊聊天吧，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
“你说。”
“你到处散财救人，为什么？”
鹿鸣盯着他的背影，似乎是想看出什么来。
“治病救人呗，还能为什么？”
“那你图什么？那帮贵人们可不管我们的死活，他们做一场宴，扔掉的肉能装满一个屋子，倒掉的酒有一缸，可他们却依然不愿意挤出一点点来给百姓。”
“总有人会给的啊，公孙公子不就给了我们一百石了吗？咱们大汉经过多少年了，皇帝贵人们肯定在想着怎么度过这些困难，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角乐呵呵的，用扇子扇着火炉。
“现在皇帝年幼，只要慢慢来，这大汉之世总能中兴的。”
“可万一他很昏庸呢？”鹿鸣说道。
“那万一他很贤明呢？”
张角反问道。
鹿鸣咬了咬嘴唇，最终叹了口气，这个笨蛋，怎么这么乐观？没救了！
“别叹气嘛，你好歹是化形大妖，时间长着嘞，等陛下成长起来变得贤明有力，只要扫平内乱外患，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鹿鸣已经不想理他了，坐在简陋的草床上，靠着墙壁，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儿是几月了？”
“腊月二十三。”
鹿鸣转过头。
已经是小年了啊……
鹿鸣突然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干什么去？”
鹿鸣什么也没说，走到了粮车旁边，取下一袋子白面。
接着，张角就见着鹿鸣一直在厨房的里外忙活，至于在做什么还不说。
出来的时候鼻子上，手上还时常沾着一些白面，看起来还有几分好笑。
树枝上的冰晶在微光中闪烁，鸟儿的叫声清脆而稀疏，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天是要亮了。
张角忽然发觉自己背后被人敲了一下。
鹿鸣将一个碗放在他旁边，碗上飘散开来的热气扑在脸上，让有些凉的面孔上像是有什么化开了一样，带上暖意。
“吃吧。”
“这是什么？”
小小的东西呈半月形，中间鼓起，边缘捏合在一起，像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元宝。
“饺子，用筷子夹起来直接吃就行。”
张角没听过这名字，但还是照做了。
饺子入嘴咬开，里面的菜夹着些许肉沫，在嘴中绽放着，浅香、微烫，让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太烫的肉和菜让他忍不住的呼了一口气，在冷冷的空气里凝出一片雾，散了开去。
“我们那儿今天都吃这个。”
你的意思是一群鹿会做这玩意吃？
张角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鹿鸣找了个小木凳，在他旁边坐下。
以前孤儿院的老师总说饺子像是金元宝，吃了新的一年会财源滚滚来。
可后来她明白了老师是骗人的，吃了大半辈子饺子了，财源也没滚到她这里来，反而不明不白的就直接挂掉了。
再过七天，好像就要就到除夕夜了，除夕之后，自然就是春节了。
老师也说过，除夕夜和春节都是团员的日子，是很开心的节日。
她以前除夕夜也是一个人过得，很开心……一个放很长时间的假的日子，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可是为数不多可以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的日子呢。
当然会很开心的。
鹿鸣坐在张角旁边，也开始夹饺子吃。
两个人坐在药炉旁，吃着那一碗饺子。
夜里四下无声，张角突然问道：“你们那儿……年年都吃这个吗？”
“嗯。”
“明年你还会做吗？”
“你想吃啊？”鹿鸣转头看了一眼张角。
“想。”
“真拿你没办法呢。”鹿鸣咬了一口饺子，“明年我再给你做吧。”
张角笑了笑，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洒在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冷了。
不是说，看完《太平经》就要走吗？
现在……又不想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