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在病房里横冲直撞，与苦橙精油那清新中又带着一丝苦涩的香气，撞了个满怀，二者在空气中疯狂厮杀，试图占据主导。
璃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左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笔记本屏幕散发的幽蓝光芒，映照在她那缠着绷带的脸上，绷带缝隙间，是尚未愈合的魔力灼痕，隐隐透着诡异的光。
y-09的残骸数据瀑布般流泻，直到某段基因图谱突然定格——青鸢的DNA序列在第七染色体处异常断裂，那是魔法少女魔力暴走的标志性损伤。
记忆如酸液倒灌。
青鸢被钉在虫甲深处的模样在眼前闪回，她的手指抠进璃的作战服，指甲缝里全是血：“请杀了我。”
之后的事情，就像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紧紧笼罩。
璃只记得，没过多久，自己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再一睁眼，就已经身处这家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
绷带下的右手，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一般，猛地痉挛起来，重重地碰翻了床头柜上的药瓶。玻璃药瓶在地板上翻滚、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璃缓缓低下头，看着滚落在地板上的安定剂，泪水，不知何时已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床单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滴——”
病房门禁解除的蜂鸣声刺破寂静。
璃赶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光。
叶静姝拎着果篮进来了，篮子里红艳艳的苹果堆成心形，最顶上坐着只巧克力做的魔法少女玩偶。
“伤员就该有伤员的样子！”叶静姝夺过笔记本的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在收缴一件危险凶器。
她的指尖瞬间亮起一道耀眼的光刃，锋利又夺目。
苹果在掌心旋转着褪去红衣，果肉被雕成带兔耳的几何体，“喏，补充维生素。”
璃盯着递到嘴边的兔子苹果，嘴角抽了抽：“我能不能…自己吃？”
“不行。”叶静姝的叉子又逼近半寸，“你右手静脉还在渗魔力因子。”
僵持被敲门声打断。外卖员拿着东西，手上是老赵准备的十全大补汤——保温罐刻着“赵家祖传秘方”，盖子的缝隙间，正渗出一缕缕可疑的紫色蒸汽。
“父母送的？”叶静姝的叉子尖在汤罐上敲出脆响。
“…同事。”
叶静姝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些许，追问道：“男的女的？”
璃的睫毛猛地一颤，苹果块卡在喉咙里。
月灵从窗帘后探出猫头，尾巴兴奋地拍打窗台。
璃一脸困惑，下意识地回答道：“男的？”
“男的？”叶静姝的光刃，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汤罐上，她的眼神中，阴霾愈发浓重，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追求者？”
这一问，让璃瞬间冷汗直冒，后背的病号服都被汗水浸湿。
她急忙解释，声音因为焦急，透过绷带显得有些闷闷的：“普通同事！”璃的声音透过绷带闷闷炸开，“已婚！孩子都上小学了！”
见叶静姝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璃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光刃倏地熄灭。叶静姝舀起一勺冒着泡的“祖传秘方”，吹气：“张嘴。”
那精致的瓷碗里，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升腾的雾气在暖黄的烛光下，勾勒出一种神秘又诡异的氛围。
她缓缓走到榻前，璃正靠在柔软的锦被上，一见到那冒着泡的神秘汤药，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神里满是抗拒，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阿琳，这可是好东西，喝了对你身子好。”叶静姝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微微倾身，坐在榻边，用勺子轻轻搅了搅汤药，试了试温度，而后递到璃的唇边。
璃满脸委屈，小声嘟囔着：“这看着就苦…”
在叶静姝那不容拒绝的态度下，璃无奈地张开嘴，叶静姝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每一勺都递得稳稳当当，眼神专注地看着璃咽下。
随着汤药一点点减少，璃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抗拒，逐渐变成了认命。
不一会儿，瓷碗见底，叶静姝满意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擦去璃嘴角残留的药渍，柔声道：“好了，都喝完了，真听话。”
午后的病房里，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叶静姝坐在璃的病床边，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病房里时不时传出轻声的笑语。
叶静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开口：“我们周末去逛街吧！刚好你手机坏了顺便去买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原本靠在床头静静听着的璃，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大，眼神里满是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静姝，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你看我现在像是能逛街的样子吗？”
璃苦笑着说道，同时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腿，以及身上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实在想不明白叶静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去逛街的提议 。
叶静姝像是早就料到璃会拒绝，不慌不忙地挺直腰杆，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坐轮椅了。”一边说，一边走到轮椅旁，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像是在展示一件宝贝。
紧接着，她又快步走到璃的面前，抬起自己的手臂，大幅度地摆了摆，脸上满是得意：“你看，我的石膏已经拆了，我们魔法少女恢复力很强，你只要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嘴巴像机关枪一样不停歇：“到时候我们先去商场挑手机，听说新出的那几款拍照很好看，再去调衣服，然后再去吃顿大餐，我都想好了，去那家一直排队的烤肉店。”仿佛逛街和出院都是近在咫尺、轻而易举的事情 ，完全忽略了璃此刻还身处病榻的事实。
……
病房里，叶静姝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
璃这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她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月灵，此刻月灵正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眼中还残留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璃无奈地瞪了月灵一眼，开口询问道：“好看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刚才那一幕确实有些滑稽，叶静姝的热情和自己的抗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难怪月灵会偷笑。
月灵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点头：“好看好看，简直太精彩了，我都能想象到汝在商场里的样子，回头率肯定超高。”
月灵笑得前仰后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病房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