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像这种主语宾语都省略的问句，生活中总是会遇到的。
瞧见那朵小白花一上一下欢快地腾飞着，安维尔就知道人对这副盔甲的评价还算满意。
真不枉她们花了大价钱给她采买这套装备——虽说不如上一套铠甲那样是定制的、各种铆钉锤点还有关节处的哑光处理令其瞧起来就宛若艺术品，但制式盔甲也不可能难看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也奉行“颜值就是战斗力”，武器要是不好看，只可能是没有做得足够好看的技术，最能反映一国的科技水平。
是以，作为制式铠甲，涅尔雅身上这套虽然比以前的两套都要轻了将近一半，其铠甲表面的抛光处理与细节处的压印装饰都恰到好处，除了因私人购买而没有往胸膛上敲西塞安的皇家军团纹章之外、已然与那些军队中的重甲士兵一番模样。
出于保险考虑，又在安维尔的建议下加挂了一面独立的前胸甲片，大面积的置换与微微前突顿时就将西塞安制式盔甲的那种味道向下压了一道。
瞧着似是还缺了些什么，莉琪耶又继续加钱给头盔顶部上了一根红缨，这下这套板甲单从外表上看是基本瞧不太出来是一套制式铠甲、最多是融入了西塞安风格的“定制盔甲”。
既然能为身份提供更好的掩护、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这钱尽管肉疼，莉琪耶还是很愿意掏的——就当花钱消灾嘛，总比灾来钱消要好得多。
话是这么说。
当莉琪耶当着她们的面晃了晃那只完全听不出响声的干瘪钱袋时，安维尔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相信这里面是一缪尔。”安维尔只能这么说，否则她们今天要么饿肚子要么晚上睡大街，只能留一个选项。
莉琪耶笑容阳光而灿烂：“二百六盎籴，惊不惊喜？”
安维尔没接她的茬，初升的朝阳顿时又匆忙滚下山。
刚想跟月亮抱团哭诉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冉冉升起来了。
“诶，我差点忘了，商会那笔委托是不是还没核销呢？”
莉琪耶对她今天的超长反射弧不知该作何评价：“你现在才想起来？早在阿尔沙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了，要不是当时我冻得脑子都结冰了，不然今天还用得着我杀价？”
天可怜见她莉琪耶今天多么像一尊商场杀神——虽然这种只涉及她一个买家和人家一户卖家、交易总额不过一万多的也算不得什么“商场”，但她的的确确是把原价硬生生砍到了它的一半不到后成交的。
为此她不惜表现得像个斤斤计较的毒妇，那铁匠铺子老板也被她气得龇牙咧嘴，不知道她废了多少功夫才在憋着那句“我们没那么多钱”的前提下将三倍溢价砍到了百分之五十的“劳务费”，人家才不情不愿地交了货。
当然，货色是最差劲的那一档。不过想到这里头装着的是个北地龙，莉琪耶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这世上能破人家防的，咱们对上也是驾鹤西去。”
听了这么久莉琪耶的每日吉祥话，安维尔也是生不起什么波澜了。
道了一句“好好好”，问了好一圈当地人后才找到去往协会公会的路。
七拐八拐，在连续走错八九个路口之后，一座恢弘！大气！上档次！都不沾边！的协会公会驻地映入眼帘。真可谓是：
外墙开裂似危楼，淅淅沥沥水如流；
窗明几净谈不上，杂草横生满连廊；
能人巧匠羡不来、浑然天成享生态。
“好工整哦！”莉琪耶赶紧给她鼓掌，“我觉得可以把凿子给你，你来修，这协会高低得付我们个大几十万！”
安维尔扯扯嘴角，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反讽！
本土化翻译后好歹还算压上了每两句的尾韵，水平顶多预备班；刚才她自己嘴里那串也就是音节数量每句都差不多，除此之外简直就是粗鄙之语。
对自己的文学造诣，不说别的，安维尔还是有些基础的认识的。
不能说有多文盲，但文豪那也是绝对不搭界的。
跨过枯萎的杂草，趟过漆黑的泥水，好不容易上了台阶，却发现那满是泥尘的大门竟然从里面给锁起来了？
围着跟比萨斜塔般地基倾斜的大楼转了一圈，结果只发现有间小窗子泛着些暗淡的光。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就从这里翻进去吧。
“我猜这地儿大概率是个空楼，不然为什么不开门营业？”
翻进去后，莉琪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开，回声响了三道。
她们所在的房间天花板离地足有五六米高，没点灯，门是合上的，也不知道刚才看到的光是从哪里传导出来的。
靠窗的地板上长着一些蓬草似的植物，空间杂乱无比，好在没见到鼠鼠。
有了何露镇的美好经历，安维尔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鼠鼠了。
嗯，以及眼珠是蜡黄色的大花鲢，她也不想再看见了。
安维尔不知道这段经历留给她的心理阴影会影响深远数百年后的人们饮食习惯——未来的职业者们普遍不吃带鱼头的鱼，全是因为关于她的奇闻轶事中相关记载所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吱呀呀”仿佛朽木将断的声音简直令人牙酸，莉琪耶放弃了将门完全拉开的念头，只留了一道正好供一人通行的狭窄空间。
“你这门开得也太小了点。”安维尔暗示她们还有个大铁块头呢。
莉琪耶两手堵住耳朵，示意要开你开，反正她是不开了。
安维尔撇嘴表示这有何难？跟莉琪耶一样双手塞上耳朵，用脚后跟将那扇几乎朽坏的门板向后勾……
“吱呀呀呀呀……哐！”
很不幸的，整座门板倒塌了下来。
莉琪耶：“……我不认识你啊。”
“喂！这里根本就没别人吧！别急着撇清关系啊我说你！”
本也知道人家在开玩笑，安维尔也只是笑骂。
但即便这扇门都倒塌、闹出如此大动静，偌大的厅堂里也没有一个人影在，未免有些反常过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