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莉琪耶结果那摞纸，里外翻了一遍。
“你知道这是什么纸吗？”她问。
安维尔摇头：“如果知道的话我刚才就告诉你了。”
“这个……应该是印刷用纸，”莉琪耶道，“你看这些油墨在每一页上分布的位置，是不是基本都在同一个方位。”
安维尔眯起眼睛仔细对比，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抱歉，完全看不出来！”
那一摞纸上几乎就看不出几个信息，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尽是随机大小的墨点。
过量的油墨沿着纸张的纤维向四周扩散，编织出一张张黑色的蛛网，交织在一起后将整面纸张都污染成乱七八糟的黑色，就算翻到背面这些油墨都因为用量太大而“力透纸背”，体现为一个个大如豆粒小如芝麻的黑点。
至于莉琪耶所说的规律，恕她完全没有瞧出来。
“唉，来，我指给你看！”
莉琪耶又翻开一张纸。既然安维尔从正面没瞧出来端倪，那就反过来看。
没有了墨色蛛网和过大晕染的干扰，纸张背面的墨点形状都相对规则。
多看了几张纸头，配合着莉琪耶指尖的指引，安维尔这才知道莉琪耶方才所说的规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只见那些渗透到纸张背面的墨点虽然大小不一，但出现的位置基本能够相互应证。打个比方的话，如果将这些纸张作为一段影片中的各个画面帧，只要按下播放键，便能够在泛黄纸张构成的天幕中看到漆黑的星辰不断闪烁。
是了，这些墨点虽然各自的墨量不尽相同，但油墨开始溢散的原点每张纸张上的体现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看出来了？这些纸很显然，是用印刷术批量印制出来的，”莉琪耶道，“而且，是技术尚不成熟的喷墨打印技术。”
喷墨打印，依赖于对进墨量、方位和喷墨频率的精确控制进行打印的技术，在批量打印领域，其相比雕版印刷消耗的墨量显著得少，具有极大市场潜力。
目前为数不多制约其进一步发展是几个尚未解决的难题，其中喷墨口的精度问题和其零件的复杂带来的高昂成本是最为显著的两道坎，所以现在喷墨打印技术还没能走出发明家的家门。
“这些纸张说明了一件事情——很显然，这是一台原型机打印出来的。”莉琪耶根据如上背景下达了如此判断，“这一抽屉的东西肯定是原型机进行批量打印时产生的报废纸张。由于这玩意儿故障率咱们也不知道，所以这么多报废纸头能对应多少正常纸张也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这地儿不应该是协会公会的地盘吗？怎么又跟那些机械发明家扯上关系了？”
莉琪耶这么一问，安维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反正我是没找到什么跟协会有关的物件，”她道，“这座建筑里的配置就像是个老旧的大别墅——你也觉得吧？从形制上说，这显然不太像是公用建筑。”
莉琪耶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说不定是哪个大款直接把他的大别墅赠给协会公会当办公地点使了呢？”
信口胡诌了一句，两人结伴在这废弃大楼里晃了一圈，还真在某处房间里找到了那台疑似打印机的玩意儿。
“是这东西么？”安维尔在那台古旧的木制器械上反复摩挲。
“嗯，不会错，就是这东西——你瞧。”
原本还白皙的手指在下方一划，未凝固的油墨便沾到了手上。
捻了一捻，粘稠的油墨还能在指腹之间拉丝，黏腻的触感像是在盘一滴原油，莉琪耶不是很喜欢这种滞涩的触感。
“这东西竟然还没有凝固么？”
“比起看起来的要多，”莉琪耶用眼神向安维尔征询了一下意见，得到许可后，用那块之前人家递给她的碎布片将手上沾染的半凝固墨团擦去，“这东西漏墨严重，怕是在打印机的原型机里都算是老旧的。”
“嗯……”
正在安维尔她们对着那台打印机左瞧右看做着目视研究时，盔甲人巍峨不动。
身为爱看书的好孩子，只要给她一本书，涅尔雅就能在一个地方雷打不动地坐上一整天——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以前在云上君庭的时候，她进食的频率往往是家人的一半，最长记录是九个月没有吃过一口饭。
不过水这种东西就没法这么长时间不补充了，约莫一个月得喝一趟水，可能是一口气将身体里那些“废水”全部替换掉？若非如此，天使们也不会一喝水就是一口气喝下按吨计算的水量，这根本远远超出了祂们的体重上限。
距离上一次喝水其实没过多久，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在德瑙安城的经历加速了代谢废物的积累，涅尔雅现在忽然有些口渴。
比起常人，天使感到的饥渴感都要更为猛烈：祂们要么完全不饿一点不渴，要么就是饿到能生吞大象、渴到能喝干江河，前后反差非常之大。
因而，当涅尔雅察觉到这股干渴感起，想要喝水的欲望就在短短几秒钟内膨胀了数倍，以至于她都不得不从书本的文字上挪开视线，近乎本能地去寻找水源。
以往几乎不用的神念这时候也顾不得影响了，瞬间铺开到覆盖全城，无数团或暗或亮的火苗在城里密布、涌动，那些阴暗的区域里则逐渐被不同的底色晕染，显现出不同类型的自然魔能流。
十秒过去，一汪湖泊渐渐成形，近在咫尺。
涅尔雅直接翻窗出去，来到这座破败大楼无比原生态的后院里。
此时也顾不过来这一潭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换过水的池塘水卫生状况究竟是好是坏了，盔甲人高举拳头、重重落下，一拳砸开冰封的水面，跟跳水似地直接往里面一跳——
“嘭啪！”的水花炸响，引来几个街区外行人的纷纷侧目。
得益于城里一到冬天就乱放炮仗的熊孩子足够多，海量个例让这些行人早就见怪不怪，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屁孩在扔炮仗炸水花玩儿，连卫兵们都懒得去晃悠一圈查看情况。
袅袅水雾就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缓缓升起，沟通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