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里有时形容某种气势恢宏到足以开天辟地的剑法叫做“气贯长虹”。
安维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使出来了传说中的这招，反正她确实是被这乱七八糟的白雾给惹急了，抽出她腰上那柄小臂长短的短剑往前横扫，掀起的剑风像是功率巨大的鼓风机一样，顿时就将成片的白雾向外推开十几米。
莉琪耶对此是连连称奇：“还得是你啊安维尔！”
安维尔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她看着莉琪耶手下那一大团缓缓喷涌雪白雾气的喷淋头，指着它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出声回复，莉琪耶将手里的那东西从拎着变为横举，红缨向一侧垂下，其真实身份昭然若显。
用与方才莉琪耶拍自己脑门如出一辙的方式表达欧亨利的情绪，安维尔自言自语了句“就知道是她”，便踏着水塘走到莉琪耶身边。
她蹲下神来，双手在那潭其实还算干净的水塘里摸索了一阵，随后便跟农民采藕似地将一截藕臂从水里捞了出来。
——当然，不可能是一段一段地捞出来，那样就成恐怖故事了。
少女银白的长发在水里荡开，两只黄金色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睁着，倒映着被其染成金色的湛蓝天空。
一动不动任人摆布的样子，仿佛是睡着了的金鱼，只有两只眼睛还睁着了。
“旁友，这些白雾你究竟是怎么搞出来的？”
“爽。”
少女那跟问题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令安维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她问莉琪耶。
都用不着莉琪耶点头，简短的单词再度飘来。
安维尔手不自觉一松，那被她拽到水面上的“莲藕”又一次沉了下去，竟是连气泡都没有冒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水里头是……
“哇，她看起来好像一具尸体诶！”
“我说你这吉祥话能不能说得阳间一点？这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安维尔自觉现在她已经对莉琪耶的每日吉祥话有相当程度的免疫力了，但事实证明，天才的灵机一动哪是她这种凡夫俗子能轻易防出去的？
下回把涅尔雅从水里抱出来之前她还征求了一下人家的意见——指隔着水面挥挥手，人家什么反应都没有。
放下人后再花些功夫将散落的盔甲从水塘里捞出来，随着白雾散去，一汪半截手臂深浅的水塘总算是重见天日。
安维尔拿着干净的布片给还在那儿舒爽的涅尔雅擦拭身体，莉琪耶见好像没什么自己的事情，确认白雾飘出去的方向基本已经看不到雾气后感觉八成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方才发生的异常的，便蹲下神来，用手丈量水塘边沿的水位。
拇指在上对准草皮下湿润痕迹的上沿，其余四指在下贴在现今水位上方。
保持这个姿势将手平举，看着大概是十公分上下的样子。
这个变化量看似不大，但体积这东西不能只看高度，还得有底面积。
“假使说把这个小水塘近似成一个圆柱体，周长大概是……”
卡塔·雅儿德的数学没有发展到能把圆周率算到很高精度的程度，在民间流传的“生活数学”里，对圆面积的丈量更普遍的是用另一种办法：用圆的周长与直径相乘，再除以四。
熟悉《九章算术》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不就是“周径相乘，四而一”吗？
用这种办法围着水塘尽可能圆整地走了一圈，估摸着减掉一定步数，再横着蹚过水塘，就能算出大概的面积——说真的，到这里就已经有点吓人了。
等莉琪耶再把这十公分的高度网上一乘……
“我去，八立方拉克的水啊！”莉琪耶惊呼。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没个前情提要，安维尔当然听不懂莉琪耶在感叹什么。
随后莉琪耶就给她讲述了一番自己的发现，这下轮到安维尔瞳孔地震了。
一方水基本上够一个人用五到十天，按照这个估算的下限算，八方的水……
安维尔不敢想了，这简直不是一般人的饮用水用水量，她几乎能从莉琪耶的眼神中读出来那句“真不愧是龙啊，一口就能喝这么多！”的慨叹。
唉，这家伙现在还坚信涅尔雅是北地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是比自己少看了什么东西？
安维尔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绝对比莉琪耶更加震撼。
毕竟跟莉琪耶不一样，涅尔雅真实种族她是猜出来了的，因而这一口气消耗将近十吨水的壮举她真的挺难设想那个场景的。
出于朴素直觉，她不觉得这八吨水完全是莉琪耶所说的“喝掉”，而是被涅尔雅蒸发掉了，这就能解释刚才那成团成团的白雾是从何而来。
然而，随着涅尔雅逐渐从飘飘欲仙的后劲里缓过神来，安维尔才从人家的亲口解释里得知这些“不翼而飞”的水大抵是真的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这能装八吨？！”
安维尔指着涅尔雅那平坦的小腹——天使又不是机器猫，这小肚皮还能手搓简并材料不成？八吨水能给压缩成这不到一升的容积？
“也许是边喝边排呢？”莉琪耶刚说完就感到了安维尔阴恻恻的注目，赶紧给自己那招人误会的话打补丁，“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八成是从皮肤蒸发出来！”
“通过皮肤排出……？”
安维尔试着想象了一下这番画面，她觉得涅尔雅如果去跟着剧团混，高低能谈个不错的薪水。
这造景能力，简直强悍到不可理喻。
至于说事实是什么，涅尔雅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这挺合理的其实，谁叫她在巴康堡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听呢？结果连自己身为天使的基础需求都不是完全了解。
天使在饥渴状态下摄取水分不一定非要通过口摄入的方式，也能够通过皮肤与外界交换物质，这办法通常比口摄入效率要高得多；
由于躯壳的存在就像是一只气球，不可能说只往里头打气而不出气，那样迟早要报废，所以在摄入水分补充时也会同步排出水分，那白蒙蒙的雾就是这么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