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才刚提到，那队前不久才跑了过去的巡逻队又跑了回来，将她们三人叫下。
看人家只在自己身上潦草扫了一眼后几乎粘牢在涅尔雅身上的样子就知道，这伙人八成是终于想起来要盘问一番这名偶遇之盔甲人的身份合法性了。
同样也应了那句话，好运总在意想不到时来敲门。
但凡这伙人早上几分钟来到这里，安维尔都得乖乖立正挨打束手就擒——她可没什么逃跑的念头，这倒不是因为她正义值高，只是这根本不具备可行性。
边境之城还好，要是在与王城一墙之隔的首都墙内逃了卫兵的盘查，这是还想在乌辉特混的节奏吗？国土如此宽广，逃都逃不出去的！
但这一切在有了莉琪耶的持甲证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都用不着使眼色，没怎么认真听但多少是听了些的涅尔雅赶紧把那块方方的证书从视窗里塞了出来，瞧着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试图从投币口扣出猪猪存钱罐里的硬币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这回是铁皮罐头自己从里头吐出来的。
那队卫兵都没立刻发现这持甲证吐出来是一晃眼的事情，本紧盯着三人的双手，谁想得到这持甲证会从头盔的视窗那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自己钻出来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在不把双手抽出铠甲的情况下从里头把东西给送出来吗？况且这下窄上宽的蛙嘴盔也不像是这个体格的人能从里面用手把东西给送出来的样子吧？
在心中反复播放的连环疑问中，卫兵们有些绷不住了。
核实持甲证时他们的用时不长，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所以才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似乎就是正反来回粗略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就把那张像个硬纸板一样结实的证书给投进了邮筒。
这个所谓的邮筒，当然是持甲证出来的地方。
“感谢配合。”
本以为这话是要就地告别的意思，没想到还有个尾杀。
随着一张略带卷曲的淡黄色纸张自卫兵手中顺着重力自然展开，安维尔的心骤然停跳了一瞬。
这纸头的质地她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刚才她们在那座废弃院落的大楼里头找到的那一摞纸吗？
果然，涅尔雅“换水”惹出来的动静是逃不过卫兵的眼睛的吧？他们这是从那幢楼里搜出来的、觉得这段时间就看到我们在这条巷子出入，起疑心了？
脑海里头脑风暴，表面上仍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心虚的模样。
那卫兵注意到焰色少女脸色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语气上扬：“你见过？”
“见过，”知道这时候最适合说半真半假的话才更有说服力，安维尔急中生智，赶紧往后连退两步，装出那种欲盖弥彰的嫌弃，做出禁止靠近的手势道，“朋友，要罚就罚，能不能别拿厕纸出来说话？万一是个脏玩意儿……”
“操！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张厕纸！”
卫兵的素质通常不高，不然这年纪更应该是去当个手工学徒，有条件的则会去各种私塾学院深造或者修习法律，指望未来攀登祖辈从未达到过的高峰。
粗鄙之语不说其内涵有多浅薄，就张力而言，应该是无出其右的。
安维尔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拿我姨姨三十年寿命做担保，这东西绝对就是厕纸！”
莉琪耶赶紧跳出来替她作证：“对啊！这玩意儿在咱们赫尔特人眼里，那就是厕纸啊——我昨天还用过的！”
安维尔听到后真的很想捂脸，姐妹，你是不是用力过猛了点？
美少女跟秽物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兴许是这话说得的确有些没过脑子的嫌疑，莉琪耶自己都有点绷不住了，小脸一红、尴尬又羞恼。幸好她今天出门已经全副武装，脸上裹得就剩两只眼睛露出来，倒也不用担心社死。
这回就换成那一伙卫兵绷不住了。他们懊恼地骂了几句，大意是：“该死的赫尔特人，竟然拿纸擦史，简直是暴殄天物！”
从他们轻而易举接受了赫尔特人拿纸为如厕善后的事实可以侧面看出，西塞安和赫尔特在国民能享受到的工业品类方面差距是相当大的，也难怪人们总说从纯粹的军事角度，只有赫尔特一国有机会统一三大人类国家。
至于帕尔德自由市……那只是顺带的。
等这伙卫兵的背影从巷口消失，莉琪耶肘了肘安维尔的腰，低声问：“喂，你们赫尔特人真是用这玩意儿‘料理’的吗？”
安维尔听了整张脸都快皮肉脱离了：“我刚才演得看起来就那么真？”
此话一出，就见莉琪耶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连退两步，两只眼睛上下打量，拉着默不作声但显然很是迷茫的盔甲人站在一块儿，振振有词：“你说得还能是假话？”
继每日吉祥话之后莉琪耶似乎又解锁了一个技能，叫做日行一尬。
安维尔懒得多说，将卫兵临走前给她们开具的核验单子折叠后妥善收好，谁让这是能保她们一周用不着被其他卫兵再度盘查的免死金牌呢。
“很好，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结束了，也是时候研究研究……”
话还没说完，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就从拐角撞了上来——没错，又是这个拐角。
有那么一瞬间，安维尔都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永远都达不到走出这条破巷子的真实。
“对、对不起……啊啊啊啊！”
那冒失的男孩仓皇爬起，道了一声歉后就跟失心疯了似地抱着脑袋继续往箱子里逃，很快就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这小屁孩疯了吧？”莉琪耶奇怪道。
涅尔雅很贴心地扶住差点被撞倒的安维尔，收获了勇者少女的夸奖。
小白花雀跃地翻腾着，真是个易于满足的好孩子……咳咳，她们似乎也不差多少岁来着。
安维尔挠了挠脸颊，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被撕裂的纸头。
浅黄色的，油墨泛滥的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