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丝合缝。”
破案了，安维尔看着那张与裁纸机上留下的定位线完全一致边框的传单心道。
“你倒是还记得这里有个切纸机啊？”
“不，其实是我胡乱点伐点伐就给它揿出来的。”
想到刚才莉琪耶在那里捧着从柜台拿来的一叠废纸比对材质，她就在这里对着这台印刷机来回捣鼓。
安维尔本来是想看看里头的墨盒的，最好是能把墨盒给拆出来，然后自己试试看能不能跟莉琪耶一样在墨量管够的情况下靠嗅觉辨别这纸头的来历。
结果嘛，无心插柳柳成荫。
捣鼓了一番后墨盒是没见着个影，倒是一个裁纸机从里头的隔间里弹了出来。
一柄铡刀紧紧贴在方形的木板旁边，木板上沾满了和铡刀上一样的漆黑墨迹，看起来就像是和谐过后的凶杀现场。
靠着指尖的小小辉光，安维尔凑近了这切纸机仔细观察，首先发现的就是被铡刀压在其刀身与木板之间的碎纸屑。可惜由于留墨过多，这些碎纸屑大多都成了黑漆漆的一坨，没法仅凭它看出这切纸机切割的纸张是不是跟传单一个材质。
再仔细观察，随后就发现了这木板上断断续续的炭笔划线。
安维尔心里首先冒出来的观点就是能想出来在打了蜡的杉木木板上拿同样是深色的炭笔划线的绝对是个人才，废了老大劲才勉强将这断断续续的碳线看出个眉目来。
这块小臂长短的方形板子上约莫有六七道不同的炭笔痕迹，根据磨损程度和清晰情况，安维尔大概能分辨出几道相对更新一些的炭色。
拿出纸张隔了一层空气与木板上的痕迹比对，很快就筛选出了一条几乎完全一致的框架，这下就破案了。
——但实际上这个操作是不太正确的，背后的涅尔雅甚至都看出了这一点。
‘切纸机不是只有一边铡刀嘛？但这张纸有三道裁剪痕迹诶。’
涅尔雅从头盔与胸甲的连接处向外看——这是她的新“眼孔”。
西塞安的制式盔甲蛙嘴盔对她来说还是太高了，好在莉琪耶给她想了个办法，让那老铁匠给她多配了一套前置装甲，其护颈部分是个打了多孔的薄铁板。
这个设计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减重，现在则让涅尔雅有机会通过稍稍抬高头盔的方式，让自己看到外界的情况。
明媚的金眸锁定那块切纸板，瞧见安维尔那仿佛侦破案件的侦探般颇有成就感的样子，涅尔雅难得感到了一种纠结的情绪。
裁纸机这东西她是见过的，当年在巴康堡上学成天开小差，虽说后来老师们对她都见怪不怪了，起初还是有些惩罚手段的。
罚一个天使拎铁桶站岗是不现实的，就人家那耐力和体力，两个水桶只能成为祂们的杂耍道具。
由于体罚根本达不到惩戒目的，云上君庭的教师们通过多年来的实践，开发出了一种尤其新鲜的责罚方式：切作业。
因为会享受责罚的学生大多是屡教不改冥顽不化的不学分子，看到满是文字的试卷和作业往往只会感到头疼，而切纸作业不仅本身没什么花头，那印满纸张的试题还会让受罚学生痛苦不堪，可谓一举两得。
或许是由于这办法一经提出后就取得了良好的教育反响，自那以后，巴康堡学堂里的纸张有一半都不再经过造纸厂产出时免费提供的裁纸程序了，用来给那些被责令受罚的学生当劳动材料用。
很是光荣地，涅尔雅曾经就获得了为全班同学裁剪作业的殊荣。
就事后老师们无一例外都放弃了对她的责罚、任由她在课上坐在靠窗位置开小差的行为可以知道这法子对涅尔雅大概是没什么用处的——也是，谁叫涅尔雅跟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不一样，她开小差本质上是在思考。
她是个喜欢思考的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经常在该干正事儿的时候思考与之无关的事情。
比如在学校课堂上思考昨天晚上看过的小说、在家里阳台浇花的时候思考课上老师的教学什么的，这种优良传统自然也被她带到了“为同学服务”这件事上。
裁纸的时候，涅尔雅起初花了一点时间熟悉了这东西怎么才能裁成规定规格后就一如往常进入了天马行空的——她称之为——“大贤者”时间。
那天她在想：“为什么这些纸不能在出厂时就做好规格呢？”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跟在家里浇花开小差结果导致水漫金山后被爹妈混合教育雷同，自己因为后续把同学们的作业从纸头裁剪成了纸条而被勒令手抄整个班级的题目作为补偿。
那一夜，小天使的流汗又流血，赶工了整整一晚上，可见这事儿给她留下的阴影之深重。
同步她也深深地记住了裁纸的程序与方法：比如就安维尔现在关注的“炭笔划线”这件事情，她就知道要裁一张规格完全不对的纸，至少要画两条平行的参考线分别代表长和宽，而不是安维尔现在比划的、又是横线又是竖线的样子。
那竖线很明显是个机械结构的磨损痕迹、因而微微向下凹陷，其中又填满了墨水，有些还很新，八成是这台打印机的某些齿轮结构跟收纳裁纸板空间的冲突导致的过度压缩，让这条纵向痕迹如此明显。
“那个……”
“嗯？”
“……”
“怎么了？”
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安维尔追问。
涅尔雅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回归了欲言又止。
她觉得自己这时候似乎不该跳出来摆事实讲道理，去破坏人家难得的好心情。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装傻充愣的视线，涅尔雅选择佯装自己没有说过。
安维尔：“？”
这搞得是哪出？
搞不懂。
这时候，轻微的翻窗声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距离门更近的莉琪耶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安维尔和涅尔雅紧随其后，可她们后来只看到了在眼前一闪而过的背影，那人就从窗口再次翻了出去。
而莉琪耶也早一步冲到了窗台，探头向外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