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跟泥鳅一样，溜得真快。”莉琪耶咋舌道，“真是个鳝变的男人！”
这形容听起来不免有些俏皮，安维尔讶然于她竟还瞧得出来那人的性别。
“就一晃而过，你就知道人家是男是女了？”她问。
莉琪耶斩钉截铁：“绝对是男的！长相或许能骗人，味道却不会！”
安维尔：“……”
好好好，这是人家的天赋能力，绝对的专精领域，她没什么可反驳的。
没去问“万一人家喷香水怎么办”这种明显是抬杠的蠢问题，安维尔更关注那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实际目的。
“那家伙，应该是这台打印机的实际使用者吧？”她猜测说。
莉琪耶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安维尔其实没什么严密的论证过程，她只是从朴素逻辑的角度，认为这人翻窗多少有些目的。
“这幢房子废弃很久了对吧？什么人会故意往这种卫生状况堪忧的屋子里翻、还警惕性这么高？看见里面有人就赶紧翻出去了，这不正常吧。”
安维尔如是说，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莉琪耶听后表达了不同的看法。
“不见得哦。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这些天来操作印刷机在城里发小传单的家伙——这明显不是在干什么正经事——你会这么随意地就翻窗进来？”
用不着冗余的解释，安维尔一点就开。
她明白莉琪耶解释问题的角度恰好与她站在两座山头。
如果说这人的确是这些小传单的制作者，就城里现在卫兵们满城巡逻没收传单减轻影响的举动自然表明这些传单的内容至少在这座城市的治安群体看来是具有煽动性或破坏性的，那便肯定自知这违规印刷的都是些不恰当的内容。
做贼心虚之下，不说每次进入“据点”都要小心翼翼吧，可她们三人之前翻窗的地方可是把钉死窗户的木板都卸了下来，方才那个人影又恰恰从那窗户同一侧的另一处开口翻了进来，没道理发现不了奇怪的地方。
那盏煤油灯少说在这屋子里烧了几天有余，正常人待在一个地方两天就能建立起基本的“认知惯性”，虽说不至于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立马警觉，可一整扇窗户的变化绝对能迅速认识到异常。
“但如果采纳这层解释，即假设了这人理应是谨慎的。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翻窗翻出这么大的动静？”安维尔在莉琪耶假设的基础上提出新的质疑，“明智里头很可能来过人、没法确定里面现在还有没有人，怎么敢直接翻进来？”
“也许是翻窗技术不好吧——你瞧。”
莉琪耶对此早有准备，她挪开按在窗台上的手，一道带着拖拽痕迹的鞋印向室内方向延伸，并在内部窗台边缘被什么东西挤压后抹匀。
这个轮廓，安维尔立刻就能想象出其图景。
“嘶……这家伙摔得可不轻啊。”
莉琪耶歪嘴：“哟，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别提了，都是伤心往事。”
安维尔摆摆手，她是不可能告诉在场两人自己过去丢人的经历的。
遥想当初在外头撒野到了夜里，深知从正门回家必被卡托和波莉男女混合双打饱餐一顿蒜薹炒肉的小安维尔选择借着屋子外面的棚车和草棚从二楼窗户直接翻进家里，心里想着“只要把门反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正是童真的年纪，说难听点就是清澈的愚蠢，行动时没意识到作为屋主人的爹妈手上怎么可能没有房间的钥匙的同时，更没意识到翻窗这事儿可不如童话故事里描述得那么简单。
费了老大劲爬上了草棚，闹出来的动静早就已经让一楼的夫妻俩起了疑。卡托手里拎着一根擀面杖无声无息地站在草棚底下盯着那只火红头发的小不点在那儿笨拙地翻窗，波莉也早早等在了房间的床边阴影里。
后来的事情安维尔记得不多了，就记得她翻窗时一个没踩稳往后一滑、眼见着就要头朝外摔到草棚上，结果愣是靠着屁股在窗沿上撞了一下把自己给带进了屋子里。
之后就是嚎啕大哭，夫妻俩很有良心地选择了暂时搁置教训小孩的事宜先把小安维尔哄好，等她差不多不疼了不哭了，再把她裤子一脱狠狠地打屁股。
后来的两天里安维尔都没有下床，趴在床上养“伤”，直到红彤彤的屁股消了肿才有能力继续跑出去撒野……当然，以后这种冒险的蠢事儿干得就要少多了。
瞧见安维尔那表情逐渐变得惨痛起来，莉琪耶很难想象这人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寻思自己不太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伤心往事，也就不打算在这种没什么营养的环节缠着人家打听这种无聊的八卦。
“现在结论很显然了，不管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成分，至少有一点他逃不了——这人多少有些手脚不协调的。”
安维尔心一跳，怎么总感觉自己也连带着被内涵了呢？
莉琪耶自然没这层意思，为了让涅尔雅理解，她甚至还在另一扇相对干净的窗子上本色出演了一番尝试还原刚才那个人影的动作，最终凭借着出色的演技与高超的动作技巧，成功让涅尔雅理解了她们所推演的那个男人的滑稽姿势。
也很成功地让安维尔越看越不忍直视，因为莉琪耶每摔上一遍，卡托手里的擀面杖轮廓就越是清晰；莉琪耶每假嚎一声，波莉即将落在自己屁股蛋上的巴掌掌纹就越是分明。
“别说了、别说了……”
“啊！……？”
莉琪耶又叫了一声，就看见安维尔在那儿捂脸摇手，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后续她也没法继续愉快地表演高超的卸力技巧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落在了她的肩头，和蔼中带着威胁的声音如雷霆般落下：
“我说啊，你们几个人，在一幢废弃的屋子里，这是在干嘛呢？”
空气顿时冷却下来，落针可闻。
“麻烦跟我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