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欧,一个再常见不过的名字,最终也落在了一名再常见不过的人身上,成为了不出意外终将伴其一生的头衔。
自出生起,他就按部就班地做着每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跟着其他同龄人在街上走街串巷嬉戏打闹,跟着少数同龄人获得受教育的机会在学堂一坐就是一整天,最后又跟着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从事了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
当然,卡欧觉得自己要比别人幸运得多,至少他有过几年的受教育经历,现在工作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的官府衙门。
对像他这样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来讲,能够进入像是协会和公会这样规模庞大又待遇优厚的民间组织工作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因此,卡欧很珍惜这份工作,尽管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最没有含金量的看大门,他每天也会非常认真地在协会公会驻地门前几个街区来回晃悠。
协会公会在某城设立的联络点一般硬件条件都相当不错,尤其是设置在一国首都的协会,那是更加金碧辉煌、几近璀璨夺目。
在卡欧上任之前,协会的花园里总是能找到窝在长椅和景观灌木之间睡觉的流浪汉和乞丐。在他上任之后,不光是协会的花园,附近七八个相邻的街区都不再见得到无家可归者的影子。
卡欧不知道协会之前为什么会对这些影响市容市貌的邋遢鬼们如此纵容,他认为这是有损协会威严的事情,像是隔壁公会所属的那块庭院就干净非常。
于是,卡欧致力于将协会的绿草坪打理得与公会一般干净整洁上档次,这似乎才是协会应该有的模样。
同样的,那些街区也应该一尘不染,如果没有环卫工,那他自己就是环卫工。
就算是要自己拎着扫帚畚箕亲力亲为,他也在所不惜。
上半天过去,如往常一样,巡视过的那几个街区没什么新添的脏乱,除了收起几张不知何人乱扔的传单之外,整片空间还是如他昨日看到的那般齐整。
卡欧感到很有成就感,协会肯定能看到自己为它所做的一切。
没有引人不快的垃圾、没有扰乱市容的流氓、也没有任何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期间,他遇上了几队巡逻的卫兵。卡欧觉得这些人跟自己一样,是这座城市市容市貌的守护者、人民安居乐业的奠基人,便用看待同道中人的眼神与他们视线交接。
“闪开,卡欧,别挡着我们!”
尽管出言不逊,卡欧仍然不感到有任何气愤。
从这些卫兵仿佛刺猬一般的态度中,卡欧真切地感到自己在被保护着。
总是有市民向政府抱怨,这些卫兵在街上对他们肆意冲撞、视若无睹,卡欧却只觉得好笑——那明明是卫兵在秉公执法、心无旁骛,市民们应该像他一样,好好包容这些守护者们才对。
唉,这世上清醒的人怎么就这么少!即使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似乎都要比大多数百姓要聪颖得多。
神情冷漠地路过一名手头果篮被卫兵冲撞而洒落一地的老妪,卡欧不屑到不惜于扫她一眼。
像这种没有任何眼力见、不会自己从卫兵路上挪开的市民,就不配享受卫兵们的善意。
天可怜见,卫兵们是多么矜矜业业,为了这座城市人民的幸福而挥汗如雨的呀!
卡欧为此深深触动,此刻他仿佛就是一名卫兵,为了协会的向好发展而鞠躬尽瘁、或许日后也会死而后已。
他这样想着,头不免抬得更高、蹭亮的皮靴踏地的声响也更加明亮起来。
几个街区巡视完成,他也是时候折返了。
然而,就在他路过每天必然经过的那座废弃院落时,少女的惊叫拧紧了他那稀疏的眉毛。
卡欧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急行,抽出佩刀砍倒眼前的杂草与灌木,直到看到那名金发的少女在破烂窗户上来回翻倒的荒唐一幕。
紧接着,便有了方才的情形。
……
“麻烦跟我走一趟。”
稀拉拉的胡子、淡到像是没长毛的眉毛,在那顶反复清洗到褪色的洋红色帽子底下垂着的是一双死鱼般毫无波澜的棕色眸子。
干燥到起皮开裂的嘴唇里发出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像是劣质的发条玩具,安维尔莫名其妙就联想起了梦中小时候常玩的铁皮青蛙,有次将其扔进雨后的烂泥地里蹦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谁阿你?要我们跟你走一趟?”
作为一个姑且正常的人,莉琪耶直接就反问了回去。
她一巴掌打掉这个人胡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敌视的目光警告他越界的事实。
而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涅尔雅也难得地对这名眼眶深陷有如憋气而死的尸体般吓人的家伙表达出了本能的厌恶。幸好她与这人隔了一段距离,否则肯定也会像莉琪耶那样,用两根手指捏住鼻子、远远后退。
“几个扰乱市容市貌的异邦人,也敢反问我?警告你们,如果不跟我回去领罪,通缉榜上明天就画的是你们的肖像。”
卡欧再次抽出他腰上别着的那柄长刀,刀尖的延长线直指莉琪耶的眉心。
他说话很不客气,满是威胁,即便是之前遇到的那些正经卫兵都没有这般咄咄逼人。
至于话里那个“异邦人”,则更是充满鄙视意味的说法,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炸毛,好似自己天生就低他一等似的。
莉琪耶眼神冷得很,而安维尔则冷不丁问:“你没有执法权,无权命令我们。”
“我是协会的守护者,协会的周围必须干净、安宁,你们的嬉闹,就是对这里最大的玷污!”
这话仿佛是踩到了这家伙的尾巴尖,那柄刀忽然就乱挥起来。
刀尖的轨迹毫无章法,自然没什么威胁,可看着令人生厌。
只见银光一闪,盔甲人纳剑入鞘,卡欧手上的重量忽然轻了一截,便看到自己的爱刀被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是的,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却变成了四条刀条的“四胞胎”。
“呵,不仅人是冒牌的,就连刀都是假货么?”
瞧着从炸开的铁皮里露出来的被劈成两半的木头刀芯,莉琪耶笑得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