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儿我们应该不用管了吧？”
“应该不用了吧，不就是几张危言耸听的传单吗？”
莉琪耶的确认并没有让安维尔感到应该多犹豫一下。
这种事就跟梦里走在街上经常看到的小卡片或者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在钞票上印字之类的事情差不多，无非是些危言耸听的话语，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至于上当受骗。
说实在的，安维尔觉得之前捡到的那张传单真不算什么大事儿，上面写的诗意象元素拼拼凑凑不说，内容还莫名其妙地像极了黑暗童话故事。
覆灭预言？我看它更像是哪家郁郁不得志的腐儒又在那儿故弄玄虚了。
安维尔不免讥讽地腹诽道。
就在她们三人要走出协会院落大门时，一个熟悉但不完全熟悉的人脸唐突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方才不知几位是大名鼎鼎的勇者，恕在下失礼！说及勇者，那可真是……”
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拗口词句从大概是叫卡欧的人嘴里连珠炮似地射出来，打在几人的脑门上，听的人脑壳生疼。
方才发现她们在破败院落里不知在做什么的时候还义正严词恨不得代替天地来惩戒她们似的，怎么现如今又换了一套姿态，变得这般乖巧起来？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不知是涅尔雅的那一剑效果斐然，还是他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勇者头衔有充足的震慑力，总之这个人是变得犬伏般安定了，瞧着挺搞笑。
安维尔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只有莉琪耶仰着下巴问：“我可不记得之前有跟你自报家门过，你就不怕认错了人？”
此话一出，却见这人摇头状若拨浪鼓。若是卡欧的双耳足够长，也许就能掀起一场冬日里的强台风。
“可不可不！起初却有疑惑，可我见几位实则身子笔挺、英气逼人，和院落里的雕像如此相似！想着几位面不改色地登上协会长阶，我便肯定你们一定是叱咤风云的勇者！”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虔诚，仿佛如果有人质疑，他就会说之所以没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他自己孤陋寡闻，而不是这三人做过什么让他“误会”的行为。
如此自我催眠的家伙也许会有人喜欢，但不会是莉琪耶。
只见莉琪耶的神情顿时染上了深深的厌恶，像是洁癖患者看到地上的污秽一般憋气绕行，好长时间才将思想中若有若无的恶臭排出脑海。
对背后那男人仍自顾自在那里歌功颂德的行为完全无感，她现在只想赶紧远离这一坨奇奇怪怪的拦路虎，有多远走多远。
“虽然这家伙的样子是挺叫人厌恶的，但你这样子……”
“啧，可见这家伙确实是勾起我的生理性厌恶了！”
安维尔蹙眉轻笑，样子看起来倒是与莉琪耶差不多。
当然，在安维尔的感觉里，无奈倒是要比厌恶高出得多。
她只觉得这种人活在这个世上，不知是人的悲哀，还是世界的悲哀。
又也许，说不定会是像她这种评价他人的人是悲哀呢？
这应该是个哲学命题了，安维尔给不出答案来。但她选择遵从自己内心，所以十分坚信卡欧这类人的存在就是社会的悲哀。
不健全的社会造就了不佳的环境与扭曲的道德准则，卡欧或许本身不是这样、也不应成长为这样，但是从小到大在不同社会环境里受到的各种类型的教育不断地替他“纠偏”，让他走上了如今的“正道”。
就像用药一样，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症状与药方不匹配，不但药到病不除，病或会加重不说，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老板，这怎么卖？”
安维尔拿起药铺上一根手臂大小的干货，朝里屋喊了一句。
在老板慢腾腾出来之前，莉琪耶从她手里拿去了这件干货，讶于这东西看起来跟其表面完全不同的份量感，惊叹：“好轻诶！”
“因为是菌子嘛，干制后肯定会很轻的……老板，这怎么卖？”
见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总算从铺子里走出来了，担忧人家的听力水平，安维尔端起那根巨大的干制菌菇，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老板摆了摆手，看的安维尔一愣：“这东西是非卖品啊？”
老人又摆了摆手，总算是说了话：“卖。我是想说，我虽然是有点年纪了，但听力还算正常，你个小姑娘用不着跟拿着个大喇叭似地对我喊。”
安维尔噎了一下，总感觉有被内涵到。
“那这东西多少钱？”
“你知道这东西放在这儿卖，不会便宜的吧？”
老人说话别有它意，安维尔正好对上他的频道，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手上这个菌子表面已经有些微的受潮痕迹了，虽说只要削掉这部分药用价值不减，但其能够反映一个现象，就是这菌子大抵摆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其他相邻格子的药品都很新鲜，只有这两根巨大的菌子没人动过，可见并没有什么人来买。
考虑到本地的医生除了世界通用的风寒风热药方之外一般只会开本土的方剂，会进口外国药材的老人八成听得懂出产国的口音，而这菌子正是赫尔特的土产品。
更准确地说，是赫尔特南方相对温热的地带，夏时从靠海边的森林朽木上长出来的菌菇。
这东西在赫尔特不值什么钱，安维尔以前都是采来后称斤卖的。
在异国他乡，老人自是在暗示这东西过了洋后可不如本国出产那么便宜，里头的溢价说出来未必会讨人喜欢。
不过，恰恰是这老板的暗示，叫安维尔很有感触。
总算是在乌辉特碰到一位有良心的店家了，她想。
“那您的意思是？”
人到老年的想法其实跟孩提时代有几分类似，有时候只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变能让一个老头跟你敞开心扉。
见难得有外人与自己对上频道，老人眉心舒展，指了指不同格子里的几味药：
“若果说你想配些风寒药，本地的风铃草是不错的，价格也便宜；若果是健胃消食用，地檎不错，虽说稍微贵点，也不及你手上这根。”
“那如果我想配些醒神药？”
听到这个需求，老人语塞。
“那……还是你手上这根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