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缪尔吗？”
或许是因为那个糟老头子先前已经说明了自己手里这块怀表不太可能不是纯金打制的那一刻起，安维尔就已经能坦然接受这块怀表理应价值不菲了。
花费上百缪尔，仅仅为了打制一枚纯金的怀表，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了。
哪怕是富庶一方的商贾人家都不见得会舍得把钱花在制作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物件上。根据刚才那老头的说法，这东西看着更像是名门望族用来彰显自己家族地位与富贵的小装饰，而不是名贵的工艺品。
临走前问起他有关这句话的解释时，被莉琪耶的火眼金睛盯了半个多时辰的老头子差点没气背过去。
我连个黄米粒儿大的金珠子都没偷鸡摸狗成，还要我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做梦！
那老头转头就走，低声骂了一句……反正是对赫尔特人的蔑称，差点没把莉琪耶给气死。
本着好小登不跟坏老登斗的高尚节操，莉琪耶并没有动手。
她到路边拿隔壁摊头买来的蜜饯贿赂了一个看起来就顽皮捣蛋的小屁孩，远程遥控让他扔石子儿打爆了那糟老头的一盏看起来就特贵的水晶瓶。
莉琪耶哈哈大笑，安维尔想问个下文出来的想法也就泡了汤。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知道那老头觉得这块怀表是个什么来历。
卡托说这是妈妈的东西，让她问波莉；问起波莉，人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表情还怪真诚的。
有些时候安维尔都会设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个流落在外的大家千金？
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一大帮身穿黑衣的甲士过来恭迎她龙王归位。
对安维尔那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莉琪耶的评价很骨感：“你这不叫大家千金，你这叫黑道小姐，还是霍乱社会的那种。”
究竟谁会被一群穿着黑衣的甲士给簇拥回去啊？这真的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吗？
“你不觉得，其实我也有点贵族气质？”
说着，安维尔提着不存在的裙摆原地转了一圈，像是发条一样拧紧了莉琪耶的眉心。
“嗯……确实像！”莉琪耶分外艰难地挤出这个评价。
“对吧！确实有点嚯？这说不定是遗传——”
“像个十足的蠢驴。”
冬日里刚刚燃起来的一把火，就被少女吐出来的白雾轻飘飘地吹灭了。
她知道自己这种从小到大上蹿下跳的家伙根本就没什么贵族气质啦，但说得这么直白真的有必要么？
安维尔有些丧气，这种丧气感在一双冰冷宽大的手按上来后达到了最高峰。
“涅尔雅啊，揉脑袋一只手就够啦。”
“噢。”
头顶小白花一颤，涅尔雅默默收回手，两只手一起。
安维尔：“……”
算了，至少人家还懂得在别人低落时安慰人，可不像是某个只会戳破别人美梦的坏人。
心里啃起小指甲，安维尔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像是完全放下了。
“那老板也许没说错，这块怀表的确不像是赫尔特的东西。”莉琪耶忽而道。
“证据？”虽然是回答了，安维尔故意把脑袋偏向另外一边，伸了个懒腰。
明明很在意这个问题，却还记着刚才的不快故意惺惺作态，够幼稚的诶。
莉琪耶暗自吐槽，发现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从安维尔身上察觉到这层矛盾的存在感。
或许男生来了会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有趣吧，但莉琪耶就觉得别扭。
她还是更喜欢平时更直来直去些的安维尔。
“我之前没想起来，你这块表上的装饰是科勒草，”莉琪耶道，“这种草是个南主大陆才有的野草，赫尔特人应该不会用科勒草作为装饰。”
“万一打制它的匠人或者设计它的师傅是罗纳德出身呢？”
“可你想想，对一般人来说，谁会用野草野花当做这么名贵物品的装饰啊？”莉琪耶指出反常识之处，“普通人要去打制，肯定是银缀花、蒲公英、香草莲之类的享誉盛名又好看的花花草草，绝对不会用这种常见的野草的。”
换而言之，这怀表必然大有来头。
可安维尔又不可能说谎，这东西来自她的长辈。听说她父亲以前是个职业者，或许这块怀表是某个达官显贵赠予的回礼？
感觉很有可能的莉琪耶点头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安维尔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察觉到周围的人流越来越密集，安维尔将怀表收回衣服内兜里，想试着往来时的方向返回，却被乌泱泱的人群又挤了回来。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好吗？”
她听见有人这样高呼，却被人群继续挤压到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
离奇的古怪感飞速蔓延，安维尔抓紧两人的手腕防止走散：
“这儿不太对劲，我们凑紧点！”
两人都属于相对高挑的少女，在没法保证大多数人温饱的社会环境里米七的个头已经堪称巨人。饶是如此，随着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视野也总会被那些更高一些的人影遮住大半。
见平视已经无法搞清楚自己的方位，她们只能抬头，看见两座高矮不一的建筑尖顶出现在视野左右两方。
会议刚刚进城那会儿看到的，唯一的尖塔是皇城内城的高塔。但那东西是金色的屋顶，而不是这些铺设砖瓦的普通建筑屋顶。
“这儿是哪儿？！”
衣物的摩擦声充斥耳道，人群的挤压让人不得不通过吼叫的方式才能顺利将气体从肺部呼出，安维尔用力呼吸着，终是比莉琪耶要省力一些。
“鬼知道！能聚集这么多人的，大概是个广场吧！”
莉琪耶气息比她弱一些，没有不讲道理的勇者之证常开被动效果，她现在感觉自己进气少出气多，怕是再过会儿就要昏厥过去了。
严酷的冬日本该冰冷刺骨，结果现在他人呼吸的热流喷涌在皮肤上，直教人觉得酷热难当。
“涅尔雅，帮帮忙……”
莉琪耶用尽力气往盔甲人的背甲上拍打，她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地幔，只差一点就要被压扁后烤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