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酒的后劲似乎很足，安维尔听莉琪耶在那儿叫唤了许久。
转头一看，本来好看的脸蛋都因为紧绷而扭曲，像个晒干的陈皮似地皱成一团，程度已经足够成为搞笑动画的颜艺担当。
“要来一杯么？”
看到那杯泛着绿色的药酒被送到自己面前，安维尔连忙摆手。
“要来一杯么？”
维达如法炮制将酒杯递到盔甲人面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安维尔猜测，涅尔雅八成是又在开小差了，方式八九不离十又是看书。
脸皮薄的人连续两次没人买自己的账大概就要开始挂不住表情了，幸好维达不是这一类人。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两杯酒又倒回瓶子里封装好，自己将小杯里的酒液一口闷了，发出畅快的叹声：“嗨——过瘾！”
“感觉你现在跟之前很不一样诶。”安维尔道。
维达知道她在说什么，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整理那只小铁皮箱子一边答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说实话，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以来，最近一段日子是我头一次感到神清气爽。
“还记得在德瑙安的时候么？那会儿要是激动了还有股风吹一下，现在我几乎是连风都感受不到了，心里剩下的只有平静。”
接着，维达说了好长一大段话，长到安维尔才发现这位瞧起来不善言谈的魔男其实也是个聊天的好手。
他们从德瑙安分别后的那一刻讲起，一路说到今天的偶遇。
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而紧绷的神经也在轻松愉快的闲聊中得到放松，于是才有了再一次被拉紧的能力。
“你们到乌辉特以来，看到过这种小传单么？”
维达将桌上摆着的一张纸反过来，空白一片的纸张背面是那首诗歌。
安维尔点头：“见过。”
维达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什么时候？”
“就在前两天，”安维尔比划着说，“那时候我们还撞上了巡逻的卫兵，他们好像就在查封这些传单。”
“你详细地读过里面的内容？”
“只是看了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是看了的，”安维尔顿了顿道，“一字不落的。”
“但你们今天并没有被卷进去。”
“……什么意思？”
借着安维尔的追问，维达口中低声念诵了一串从未听过的音节。
被两根粗壮指节紧紧夹住的纸张随着维达的念诵声无风自动，迅速从纸张一角的微微颤动转变为更为剧烈的抖动。
仿佛有着一阵自下而上袭来的狂风，将这张纸头吹成如此来回往复的样子。
安维尔惊了。莉琪耶与她一样，嘴巴张得老大。
头盔下方的缝隙里射来一道探视的目光，维达的双眼与其短暂接触，仍继续紧盯着这张纸头。
“……书！……”
在乱七八糟唱词的间隙，维达指着旁边桌案上的一本厚书喊道。
安维尔立马把那本书取来放在他手上，便见识了一把维达先生单手翻书的盖世神功。
有了文字记录作为支撑，维达就能将后半段自己不太熟的颂词准确无误地念出来。又两分钟过去，随着厚书被维达“啪”地合上，那张纸头也从疯狂摇动的状态安静了下来，重新变成一张软趴趴的纸张。
“……你这应该不是在表演魔术吧？”
对此维达没有作答，而是将那张纸头递给离他最近的安维尔，示意她们互相之间传阅一下。
在拿到手上之前，安维尔还以为这会不会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的密文显影方式。
双手将已经有些皱褶的纸张捋平，记载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莫名地就觉得这些文字越看越令人烦躁。
这种烦躁感就像是便秘了三天的人，浑身上下都像是灌了铅一样，做事很难集中精神，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离开当前的位置去哪个地方做些其他的事情。
实在说，安维尔真不知道这时候她为什么会联想到这种情景，因为直到她将这张纸头跟躲瘟神似地塞到涅尔雅手里之前，她心中的焦虑感都没能平复下来。
尤其是当她看到盔甲人一脸平静地摆弄那张纸头，忽而横过来看忽而竖起来瞧，仿佛刚才她所感受到的都是虚妄的样子，十足激发了心里的不安。
维达将两人的反应都记在脑海里，关注那张纸头被莉琪耶接去后的情形。
毫不意外的，仅仅十几秒之后，那张纸头就被揉成一团扔了回来，并且十分精准地落进了废纸篓里，只留原地一名满脸愠怒的少女和她颤抖的双手。
满屋目光向自己看齐，莉琪耶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也同时认识到了一点：“这传单有问题！”
“没错，这传单的确有问题。”维达答道，“这上面用隐形媒介拓印了某种邪术，足以影响正常人的心智。也许今天广场上这么多人异常集聚就是这个原因，要是顺着这些传单为线索去调查的话，说不定会有帮助。”
“你这话应该去跟城卫军说，而不是我们。”莉琪耶道。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并没有受到影响呢？”安维尔举手问。
“你们应该知道邪术是个什么东西吧？”
“大概知道一点？”
“也的确不需要知道太多，虽然叫邪术，本质上也是一种魔法，”维达道，“这种东西本来就因为其危险性而门槛极高、难以修习，施法同样如此。像是这张纸头，还用了隐形书写媒介，效果更是不好。因而对部分天生魔抗比较强的人来说，是很可能起不到作用的。”
“隐形书写媒介是什么？”安维尔跟莉琪耶说着悄悄话，“隐形墨水么？”
“龙泪这种几乎透明的介质，因为内部含有一定浓度的魔能活性物质，所以可以作为书写法术的媒介。”莉琪耶压低声音回答道，“不过因为保存困难、浓度又低，除了隐蔽性这一个优点以外，其余几乎就全是缺点了。”
“诶，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哎呀，你要是小时候也被拴起来上课，你也能懂这么多！”
三不好学生莉琪耶如同过来人般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