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价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维达是有些不确信的。
近年来没听到什么粮食欠收的消息,城里也没有安维尔和莉琪耶之前跟他侃大山时候提到的如赫尔特某个小镇一般的情况,照理来说应该不会让粮食价格大幅度上涨才对。
难道说,这是无形的大手发力了,有人在囤货居奇?
维达没去细想,这顿饭的焦点聚集在那些鱼鳞粉和传单上,他更想吃完饭后再去那台打印机的地方看看,也不知道现在那边有没有被协会的人先摸过去。
然而,虽然自己没主动往某方面深思,周围人的讨论却能够成为自己的第二大脑。
维达撑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安维尔和莉琪耶在他对面就某些可能都快吵翻了天,盔甲人则是坐在身边一言不发,菜都不吃就盯着那尊造型不算精美的木雕出神。
显而易见,在对面两人讨论出个结果来之前,维达是不太可能从高度碎片化的意见交换中得知什么有价值的片段的。
隔壁几桌的餐中抱怨,便有了流进他耳朵里的机会。
“怎么今天菜量这么少?”
“你好久没来吃了吧,这菜上个月开始就只有这么点了…哦,好像上个月也不至于这么少。”
那个许久未来吃饭的客人便招手拦下了服务生,得到了与维达刚才一模一样的回答。
维达抬起一眼瞧过去,那人的衣着不算城里最多的那类人——身上没有打补丁,衣物的料子也不是粗糙的植物纤维。
但要说阶级有多高那也沾不上,他的衣服是塞满了棉絮的层层麻布,显得臃肿而虚肥,城市的中上阶级是绝无可能让自己穿成这种样子的。
如此描述,维达不是为了表现自己阶级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是敏锐注意到了一个离奇的地方。
像是他这种有父母天天寄钱过来、本人几乎完全脱离生产的小资产阶级,住房用水用柴买菜做饭等等只要用钱顾下长期保姆就能解决。
由于保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主动询问涨工资的事宜,而买菜等开销都是保姆自费,所以在相对大方不会多问涨价缘由的雇主这里,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粮食价格的上涨也不算意外。
然而,普通的市民阶级可请不起保姆。他们比城市贫民在境遇上好些,虽然没有体面的工作,但有相对稳定的工资,可依旧没法让他们存起来。
这样收支相抵的拮据生活,让他们必须亲力亲为地买汏烧。既然如此,怎么会到现在跟朋友难得下一次馆子才迟迟发现粮价的变动?
那服务生可是说了,粮价早在去年就开始步步上涨了,难道这人买到的粮食没有涨价?
维达感觉有些蹊跷。
他自以为自己的思考真是非同常人,能愿意在一个无伤大雅的细节上死抠许久,却后来被劳动人民的智慧重击了认知。
随着那位顾客“去年入冬前买的粮就要见底了”后对自己不得不重新回到市场上面对高价粮食的心塞,维达更是陷入了沉默。
毕竟在他的字典里,完全不知道在普通人家里,粮食一般是隔一段时间就囤上一些,而不是当天买当天吃的。
消沉倒是不至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声抱歉后离席回到前台,又看了一眼悬挂的定价板,来回向后厨的出餐口张望。
他知道现在自己也在被两双眼睛感到奇怪地张望着,但这个不算大事。
没过多久,随着更多菜品被服务生端来端去,维达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初步应证。
他回到座位,立马就被问了为何刚才离开,回到门口跟个木桩子似地罚站。
维达也是很佩服莉琪耶的挖苦能力,这世上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说话这么呛人的。
“我发现,城里的粮食的确是涨了,但蔬果好像并没有受影响。”维达说道。
“那肉呢?你别跟我说这盘是正常的量!”
莉琪耶指了指自己盘子里的那块没巴掌大的小肉排,提出尖锐质疑。
维达面露难色,许是在纠结该不该说真话。
当然,最后还是没说假话:“这道菜的确从古至今就少的可怜。”
“好帅的从古至今!”
莉琪耶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无言以对。
安维尔显然比她更像人,她悄声问:“你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有必要说明,虽然维达觉得她们俩刚才是吵开了花,但其实因为问题焦点的敏感性,她们刚才的音量真不比现在安维尔问他的音量高。
维达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直觉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今天早上的混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的事件很显然是危及社会稳定的群体性事件吧?”维达首先给早晨的异常聚集定调,随后进行类比,“而粮食价格的浮动,很大程度上也是关系着民生的,涨幅太过于离谱的话,肯定也会导致人心浮动,进而引发一系列恶性社会事件。”
“可蔬果不是没有涨价的迹象吗?”安维尔问。
“也许是因为供给源头不同造成的,”维达对此有自己的解释,“乌辉特虽然是首都,但在西城区的城墙外也有开垦大规模的田地,产出的粮食足以供给全城将近七成的人口。然而,蔬菜和水果却依赖于外来进口,多是南部城市产出,或从罗纳德等国漂洋过海而来。”
“等等,那这样的话,明明有一定程度自我供给能力的粮食才不太可能受到冲击吧?”安维尔发现奇怪的地方,“既然今年没有歉收的消息,粮食也不太可能遭遇涨价啊?”
“这就是我想强调的点了。”
维达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示意他们对上了频道。
蹊跷之中套着蹊跷,那就不要怪人多多怀疑,因为世上从没有这么多巧合。
紧接着,他的手指就被震动的桌子“噔”地弹起。
安维尔双手猛拍桌子:“对啊!”
某个清晨,她从门窗外看到的一辆辆满载粮草的马车,以及被看到后气冲冲上来想要兴师问罪的中年人。
咔哒。
齿轮似乎对上了齿,开始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