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入夜都不见人归，即使老成如佛恩，面上也不禁染上了几分焦急之色。
“主任，天斗这么晚了，要不……”
旁边的秘书正要抬手说些什么，便看见佛恩那双沉寂的眼忽地一亮。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两个迟迟未归的雇员身影。
只是下一刻，她的神情便与佛恩出奇地一致，迅速黑了下来。
因为这两名好晚回来的雇员不是双脚傍地走，而是被派出的搜索人员或是扛在肩上或是抱在腰际地搬运回来，看样子像是都失去了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
秘书冲在前面开口。
她虽然职务上是各个办公室的文书秘书之一，但在职级序列上却也是正经的中层管理。而在这种场面，她其实比佛恩这种部门主管更加适合站出来了解情况。
“领导，我们在西门大道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他们俩，一开始还被捆着呢——您瞧，他们的手腕上还有捆绳的痕迹。”
两名搜救人员将一男一女的四只手摆出来，上面淤青未消，暗淡的色泽模糊地勾勒出手指粗细绳索的轮廓，其中男人的双手十指甚至有些发绀，证明他被捆缚得比女人要更紧些。
“艾玛，叫医生，把这位先生先接过去救治。”
佛恩早年当过走南闯北的职业者，他知道当双手在解开捆缚后仍不能消除白绀，问题其实已经多么严重。
被称作艾玛的秘书点点头，她显然也受过相关的培训和教育，知道佛恩的用意，小跑着上了长长的台阶。
在艾玛带着医生返回之前，佛恩让两名搜救人员将这救回来的一男一女平躺着放在长椅上，便在当场支付他们额外的酬劳后遣散了他们。
本对加夜班有些抱怨的两人顿时受宠若惊，心里的一点点不爽被金钱的份量瞬间碾成了齑粉。
他们讪笑着向佛恩道谢，勾肩搭背地走远，今晚大概要将这笔钱中的部分花到吃喝玩乐上，但佛恩并没有任何波动。
他不是圣人，也跟他们一样从底层爬上来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他也有过讪笑的时候，不过佛恩觉得，如果收到的是应得的报酬而非不劳而获的“黑钱”，那么为此感到高兴欣喜也实属人之常情。
这世上不是谁天生就懂职场，因为意料之外的回报而笑得不自然些像是讪笑，并不意味着这就是肮脏的讨好之举。
至于收到酬劳后要如何分配它，只要不是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佛恩没有必要对手下的私生活指指点点。
但是，如果是有人打起了他同僚的主意，那就别怪佛恩上纲上线。
佛恩不是医生，可他懂得不少急救知识，自然也知道判断一个人究竟是正常睡着了，还是处于不自然的昏迷状态。
他单膝跪地，先是仔细探查他们的面色，接着将耳朵贴到他们的肚子上放悬空横放，观察他们的胸腹起伏。
“面有血色…气息平稳…但怎么也摆弄不醒……应该是中了催眠。”
催眠类法术，坊间又称昏睡咒，最大的效果与能力就是让受术者从自然状态陷入昏沉的睡眠。这种睡眠深度极深，非寻常手段几乎无法提前唤醒。由于催眠类法术本身唤起的是人休眠的本能，其也被部分医师用在了治疗某些疾病上，使用恰当可以成为某些特殊疗法中疗程的一环。
而其被发明的初衷，的的确确是为了使用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上——使人陷入昏睡，以便完成拘禁、羁押乃至谋害等目的或行为。
“主任！我把医生带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艾玛两级两级地从台阶上跑下来，身后那名医师差点被她带着摔倒。
她还叫来了担架队，两架担架各由两个人扛着从侧楼出来，与昏迷男女并排平行地摆在地上，随后便等待医师的指令行事。
“佛、佛恩主任。”医师喘着粗气，讶然瞥了眼把他从值班室床上拉起来的秘书，像是在说“你怎么一点大气不喘”。
“卡尔，有劳您跑一趟。”
佛恩为他让开了道路，在卡尔准备检查器械的时候，不忘将自己刚才的发现跟他仔细陈述，这的确为他省下了许多时间。
“您观察得很细致，说的也不错，他们的确中了催眠。”
确认两人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后，卡尔保守地摆弄了一番两人的四肢，拿细针刺激了几处重要的穴位，发觉他们始终都没有恢复意识的趋势，更加肯定了佛恩的结论。
“刚才说有血流不畅的是哪位？”医师问。
“是这位男士。”
秘书没有犯有些人会在这时候犯的错，去对一个不了解病患个人隐私的医生用病患的姓名去称呼他们。
假设性别不好使，她也许会改口说身材或发型上的差距，但肯定不会跟个傻瓜一样报出姓名。
“嗯……哪个部位？”
卡尔瞥了眼男子正常的唇色与肤色，继续问。
“双手，十指末端。”
“好。”
得了明确的位置，卡尔开始检查起男子的双手，发现这层白绀虽有，但已经消退了一些。
“看来只是有些淤堵，我优先处理一下。”
卡尔说罢便投入进对男子双手死血的救治中，相对没什么大事的女子则在他的授意下由担架队现行运送至值班医务室留待观察。
“主任，方便借一步说话？”
艾玛将佛恩拉到台阶下面，问：“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秘书，艾玛在熟悉各个业务部门负责人的行事风格方面一直领先同行。
佛恩的作风她是清楚的，严肃公正、慷慨而又规矩。
一旦当他露出了像是面壁思过般肃穆的表情，往往代表他心里已经对某些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测。
而他的论断，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这两人最开始，恐怕是被击晕的。”
佛恩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艾玛懂了他的意思。
她视力很好，即使天已经暗了，她也从昏迷男子的侧颈部看到了一些淤伤，应该就是佛恩的理论依据。
“他们是先被击晕，然后才中的催眠，”佛恩说道，“也就是说，他们说不定能够辨认出加害他们的人有什么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