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要回到六天以前。
珀利纪元1670年2月23日，德瑙安龙灾发生后一周。
家住乌辉特外郭的老伯在这天一清早背上了篮筐上山去收集柴火。
虽然老伯世代以种树为生，但自家林场的树都是要好好养着用来挣钱的树木，别说自家砍了当柴火烧，每天还得提防着其他人来树场里盗砍树木。
而且树场里都是些刚种下去没多少年份的树苗，也捡不了它们的枯枝烂叶。去年入冬前拾取的柴火因为上个月接济同村的某个寡妇治病而挑了些卖出，家里的存货已经不足以支撑到西塞安漫长的冬季过去了。
手头没有闲钱，心想晚做不如早干活，老伯便挑了起意后最近一天晴朗的日子，上山去拾取些柴火。
前些日子雪下得很大，按照以往经验，这时候山上应该会有不少被积雪压断和被狂风吹折的断枝，只要去自己熟悉的几个林子里看看，也许花不了一个上午自己的背篓就能满载而归。
老伯想得着实不错，在这片土地上几十年的生活经验让他并不担忧自己本次出行的安全——如何避开崩雪带、如何识别并绕开猎户留下的陷阱、如何在雪地中跋涉而不至于冻伤四肢末节，他都了然于心。
没人会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舍近求远，老伯首先便在山麓逛了一圈，随讶然于山麓的几片林子里竟然干净得仿佛被山匪洗劫过那般，想想这个冬天或许会有许多人跟自己面临着类似的困难，倒也没觉得有多少不合理。
于是他迎着别人留下的道路缓慢而踏实地登山，大概爬到了海拔比地面要高出五六十米的地方后，在这儿找到了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林子。
林子地面上垒了一两米深的积雪，光是远距离望上一眼都能看到从雪堆里戳出来的深色松枝——密密麻麻的，好像这片不是厚实的积雪，而是杂草丛生的覆雪地面。
老伯大喜，他抬头瞧了眼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觉得还能赶在中午前回去给快要生产的孙媳烧个稀粥，便也顾不得那雪堆冰寒，整个人匍匐在雪堆上，一边向前爬行，一边从雪地里拔出那些松枝往背篓里塞。
等到他终于忙活完，篓子里的树枝已经装满了四趟，前三次的被他用麻绳按照长短捆得整整齐齐，然后以上、左、右三个方向绑在背篓上。
他试着用双肩挑了挑，发现还没有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遂感慨某虽年迈，尚能挑担！
正当他准备将这几十斤柴火搬回去时，异变陡然发生。
……
“当时，我们的人正好途径北城墙外那个村子，那老伯正四处求人，好巧求到了我们头上。”
列克缓慢而咬字清晰地还原当时的情况，
“据他所说，在他正要挑柴火回来时就听到了震天撼地的一声巨响，随后积雪暴动，形成的一小股雪崩将他从山腰一路裹着推到了山脚。等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家门前，身子底下则垒着五六根硕大的松树，甚至连树皮都被剥干净了。”
佛恩与将他夹在中间的两名少女一样，表情随着列克的讲述几经变化。
“你推测，乌辉特山上可能待着一位北地龙？”他问。
“除了北地龙，应该没有谁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吧？”佛恩说道，“再说，这里不仅是雪山，还是整个西塞安境内规模最大的连绵山群，现在正值冬季，我觉得祂们很有来这里纳凉的理由。”
“北地龙行事虽然无法用我们的逻辑去揣度，但祂怎么可能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就知道一个老伯家住在哪，还这么贴心地吼一嗓子送人家下山，再附赠几根剥皮了的松树？”
佛恩想不明白，安维尔也想不明白。
“喂喂，你知道祂为什么这么干嘛？”勇者少女凑近蛙嘴盔低声说。
涅尔雅很守规矩地一句话也不说，光在那里摇头。
北地龙的事情，我一个以往足不出户的天使还不一定有你了解的多呢。
“最近卫兵队好像是有报送关于乌辉特山的异常状况……”
茵珂蒂捏了捏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大理石圆球，用眼神指示代号“欧林”发言。
欧林略显仓促地摇头，他们这些死士都是各位皇族暗中培养的见不得光的尖刀，除开那些被当做暗线做专业化培养的死士而言，他们在消息灵通程度上一定是不及自己效忠的主子的。
“那你知道，你们之中有谁是能给我一个答复的？”
茵珂蒂本也没抱多大期望，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看到围巾背后的男子面色一僵，茵珂蒂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谁甘愿知道自己手下养的一帮死士竟然连一点小小的情报也榨不到呢？
遥想这些年来自己为了给圈养死士的开支粉饰太平花费了多少心思，茵珂蒂就觉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无妨，其他皇子皇女那儿肯定也跟我一般糟。’
如此宽慰自己，茵珂蒂继续将重心放在斜前方那桌上。
“这北地龙与德瑙安那位有什么关系么？”
佛恩听到现在也没听明白，列克究竟是怎么从德瑙安的龙灾扯到乌辉特山可能存在一位北地龙了。
刚才他还说“情报来源于开源”，结果现在他也没发觉这开源的情报里头究竟有什么细节能够将两个不同地方的两种不同性质的事物给关联到一起的。
总不能是他的情报能力还不如一个干委托的外行吧？
“有啊，当然有！我还没说完呢！”列克两眼一眯，一时间让人不知道他这是在表达蔑视，还是因为一口酒下肚给他爽到了，“在其后三天里，乌辉特山上类似的遭遇或目击报告多达十几起——当然，都是去找警署报告的，不过警队总长是我老相识，这种无伤大雅的举报，我一问他就会告诉我。”
佛恩眉毛一抖，您这人脉不来当线人可真是可惜了！
“所以？德瑙安龙灾、乌辉特山目击、还有白石广场的事情以及传得满天飞的传单，之间有什么联系？”
“简单！”
列克大手一挥，脸颊上浮起两团酡红，震声道，
“这一切，都是帝国皇室自导自演的阴谋！”
偷听中的茵珂蒂：“……？？？”
帝国皇室的阴谋？
我怎么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