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思考一下,莉琪耶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对城卫军有什么好感。
不过像是这样跟躲瘟疫似得刻意避开,好像也不是这么必要。
“你是不知道,”维达对乌辉特城卫军的累累恶行如数家珍,“这群人可不会多守规矩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规矩!”
试问,当执法者不受规则约束的时候,平头百姓遇到的他们究竟是维护公信力的人、还是滥用公权力的人?
很不幸,乌辉特的城卫军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从五湖四海征调而来的劳役。他们心里大多怀着怨气,也对都城人民的生活抱有天然而不切实际的幻想,加之本身又没经受过文化教育而思想单薄,故而当发现曾是乡下草根的自己如今竟然有了在首府上只角执法的权利后,随即可能发生的事情便可想而知。
这类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权利说到底都是高位者赋予的。不同于那些世袭家族做警督和卫队总长的“官二代”,他们滥用权利或许不会被查处,但一旦被查,是绝对不会有人保他们的。
于是,这些家伙欺软怕硬更甚,遇到背景殷实的就低眉顺眼,遇到处境相当的就尖酸刻薄,遇到生活困苦的就为虎作伥,简直是异世界版本的变色龙。
即便是看起来就气宇轩昂的维达先生曾经也被这些服劳役的家伙们敲诈过,结果现在城卫军都当他是个好说话的,平常见面还好,要是不凑巧赶在执法中间撞上了,不散点钱财出去他这些天就别想安生。
“幸好之前碰见这些贪狗都是在别处,散财童子也就散财童子了,但我可真不想在家门口碰上他们——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维达上下牙槽都快给他咬碎了:“我真该在房门上加个猫眼!”
莉琪耶弹舌,倒是难得从冷静状态的维达口中听到这么暴躁的表述。
“不过你倒是没有被奇奇怪怪的风强制冷静嘛,看来也不是这么激动?”
“不,我现在很激动,非常激动,”维达双手跟邪恶巫师施法一样在空中抓挠着什么东西,不过手心里并没有出现转动的不详紫色法球,“我恨不得冲出去给之前敲诈过我的瘪三面门来上三拳,然后把他倒着提溜起来将他身上一切东西都给摇出来!”
好吧,这下已经不是表述暴躁了,连脏话都出来了。
该说这种说话风格才跟他这一身虬结的肌肉相匹配吗?莉琪耶不知道作何评价。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窗声从阳台传来,莉琪耶扭头一看——呵!一道硕大的巨人黑影!
在维达压低声音又忍不住放高以至于都破音了的“等等!”中,莉琪耶面色镇定地拉开了移门。
果不其然,一尊熟悉的盔甲人跟回到自己家里般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被她扛在肩上的焰发少女抬起头来讪笑了下,摆手跟脸色僵黑的维达打了声招呼:“哈哈,好久不见?”
“你才出去了多久,还好久不见?”
莉琪耶忍不住就想拍安维尔的大好屁股,但为了不闹出误会,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诱惑。
安维尔屈指敲了敲盔甲人空荡荡的头盔,示意涅尔雅将自己放下来。
双脚一落地,她就大倒苦水。
维达刚从敲窗的不是外头那些欺软怕硬的畜生这件事中缓过劲来,结果就听到少女说那些城卫军的到来八成跟她有些关系,蹭地一下猛然从板凳上窜起来,叫她赶紧把因果由来讲清楚。
“额,别那么激动嘛,我觉得你可能想得太可怕了,”安维尔连连摆手安抚他,“其实我刚才说的不是很准确。严格来说,是拉肯色的酒保报的警。”
“等等,你刚才不是说你去‘故地重游’了么,怎么又跟酒馆扯上关系了?”
被莉琪耶“有猫腻!”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安维尔不忍汗颜。
“哎呀,你慢慢听我说嘛!”
勇者少女躲了一下脚,坐在涅尔雅给她搬的凳子上,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
……
十几个卫兵将夜晚灯火通明的酒馆大门层层堵住,其中走出为首一人,操着相对乌辉特而言浓重的外地口音,极度不爽地踹了几脚紧闭的酒馆大门,大吼了一声:
“谁报的警?”
过了半晌,正当他不耐烦到了极点的前一刻,卷帘门吱吱呀呀地响起来,那门才缓缓由内而外开启。
“军爷,是我报的警。”
同是外地打工人,酒保很清楚应该用什么语气和姿态跟这些恨天恨地又不恰巧掌握了微薄权利的卫兵们打交道。尽管如此,他的腰也不见得软了下来,只是那张功夫厉害到足以混淆黑白的嘴巴看似是软若烂泥。
“挡着干什么?让开!”
被叫了声爷,领头的顿时心花怒放。不过表面上的那种傲慢劲儿还是分毫不减,反倒因为有了这声响响亮亮的“军爷”,鼻孔越发地是朝天看了。
酒保退到一边,给他们摆出“请”的手势,这领头的便朝后面努努嘴,带领四个同流合污的左膀右臂进了室内。
情况很是分明了,在这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碎玻璃和半干酒渍的混乱空间中央四仰八叉堆了六个头破血流的家伙,一看就是闹事互殴结果把自己给整趴下的犯人。
也好,打成这样了,都省得他们出力,只管带人回去就行。
“就是这几个混混在你店里闹事儿?”领头的斜着眼睨酒保。
“是他们闹事,但不是我的店,我就一打工的。”
酒保可太清楚他们的脾性了。有些人面对执法者天然具有畏惧感,但面前这些家伙可不当人啊,他们故意这么问的,就等着人简单回答,好抓住漏洞狠狠敲上一笔。
只有最开始就鲜明指出自己不掌管这家店,这些人就不敢借着自己的低声下气对店铺进行敲诈勒索,因为他们吃不准这店的所有人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他果然不爽地暗哼了声,走到这人堆旁边蹲下,看似是在调查,其实是翻衣掀领将这些人身上值钱的物件都摸出来收到袋子里,美其名曰“搜集物证”,其实干的什么行当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
“来几个人,把这伙醉汉给拖到营里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