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不是说春天都要过去了么,怎么这天还是这么冷?”
“寒春三月,既然是‘寒’三月,这天气不是很正常么?”
“可现在已经二月份了啊!难道春天最后一个月份也要继续冷下去么?”
“奇怪,我倒要问你了:你是西塞安人么?这天气不是很正常?”
两个士兵叽叽喳喳地在老树下交流天气。
驻扎在乌辉特山上几乎没有任何娱乐项目,是个人都会觉得憋得慌。
能跟其他人聊上一会儿天,属实算是叫人放松的休闲了。
两个结伴巡逻的卫兵途径这颗老树,其中一人长久地瞧着杂乱无章的萧索树冠,因此略慢脚步。
“喂,你干什么呢?”走了会儿发现身边少了个人的巡逻兵喝问。
驻足停留的同僚盯着那棵树一言不发的行为勾起了他的疑虑,便也杵着木杆长戟,脚步一深一浅地踏雪而来,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仰望。
“……这棵树有什么异常?”
他横竖没看出来这棵树连片树叶都没有的树冠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被他这么一问,驻足的巡逻兵不免有些恍惚。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你被冻疯了?还是被无聊疯了?”同僚古怪地瞥了瞥他,身体肌肉微妙的发力状态表示其主人随时做好了退避三尺的准备。
不过这名巡逻兵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他的确无聊得快要疯了。
“反正时间还长,咱们要不也去聊聊天吧。”
他目光下移,指了指那两个低声聊天的站岗卫兵做出提议。
“……也行。”
同僚吸了吸有些塞住的鼻子。这两天他俩一直搭班,又都是嘴皮子笨的类型,能聊的话题都聊光了,几乎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看那俩士兵头上戴的标识颜色与自己相同,应该是同一批上来的。时至今日都能聊起来,大概是比较会说话的类型吧,或许能帮助排解内心的空虚。
想着巡逻队长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午前完成巡逻任务,现在太阳才在东南方的天上挂着,要到正午时间可长,只是稍作逗留聊上两句问题不大。
统一了意见,两人踩雪向树下靠近。
沙沙的踏雪声越来越近,终于是闯过了寒风的屏障,将呼啸之外的生机带到了这颗冰冷的老树下。
聊的热火朝天的两名站岗卫兵迟迟才发现巡逻兵的到来,拨动的嘴皮子一僵,冻得发紫的唇间因担忧和惧怕而颤动,询问声卑下而讨好:
“您二位是……?”
知道他们是将自己当成了查岗的士官,放在平时兴许会因滑稽而取笑这两人。
然而看见这两人脸上微小的绒毛都结了一层霜,两只勉强被绒布包裹的持矛的手冻得乌青,上面的疮大如拇指,皮肤都因其皱缩变形……
心里,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熊熊燃起,听到似乎滑稽的反应,心中也只剩下了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懊恼,甚至有些自责。
他们于是摆手,很是和善地向这两人道了声好。见差点没把这俩站岗的吓死,又赶忙出声,说明自己并不是那些有个一官半职又鼻孔朝天的士官。
搞明白了这两人不是查岗的大爷,站岗卫兵心里也踏实了些。与来者同样,他们看到那两张与自己没什么区别的通红面颊和沾满风雪的毡帽,亲切的共情油然而生。
话题的开展于是变得自然而然。
“城里是不是该暖和一点?”
不知是谁先起了这个头,聊天最开始的主题并没有因为外人的加入而改变赛道。
“我敢肯定,城里不会比这里冷。”
“兄弟,为什么这么说?”
“山越高就越冷,我小时候读学堂的时候教书师傅是这么跟我说的。”
“呵,你还上过学堂?这事儿你可从来没跟我讲过!”
“兄弟,你说不定是我们四个里头学问最高的人了!”
说完,他们一齐哈哈大笑,严寒的天气似乎都被这笑声稍微驱散。
都叫兄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拿出内衣兜里私藏的酒,虽然便宜劣质,但却是天寒地冻的山上罕见的珍馐。
尽管略有不舍,可比起一个人喝,似乎反而在这种时候分给众人一起品尝,更能够驱散侵入四肢百骸的寒毒。
几息过去,四人挨个靠着树坐下,迷迷瞪瞪地睡着了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此时,某颗岩石后头才钻出一个人来。
他披着厚实而华丽的大氅,金丝银线在宽大的衣袍上纹绣出闪烁的盾徽。
若是勇者少女等人在场,或许会觉得这枚盾徽在哪里好像见过——似乎,是维达那身低调的袍子上也有绣着,不过只是普通的绒线,色彩也不那么丰富。
风雪吹经他身边就会自动绕开,松软的雪地仿佛坚硬的地面不会因为他的体重而坍塌下陷。
此人如履平地地走到树前,再次给四人一人一个补了昏睡咒术后才朝岩石后挥手,将另一名与他的打扮别无二致的人叫过来。
后来者胡子拉碴,外貌拾掇得不如前者要齐整。奇怪的是,他也做出了与之前那个卫兵如出一辙的行为,即抬眼打量这颗老叔密密麻麻如同荆棘丛一般的树冠,直到被唤了两声姓名。
“邦杰……邦杰,你在听吗?”
“我在…这几人睡得倒挺香。”
邦杰掌心揉了揉下巴上长短不一的胡茬,他喜欢刷毛般的触感。
“上次埋设的术式,是在这里吧?”
“没错,拉文,”邦杰捋了捋那不存在的长胡须道,“这棵已经枯死的大树都是我那时候栽上去的呢,用它当标记,是不是很成功?”
“或许吧。”拉文无意回答他的问题,“术式核心在哪儿?”
“刨开土就见到了,是个铁罐子。”
“土下面的铁罐子……找着了。”
会魔法当然用不着铲子,但保险起见,拉文还是借用卫兵的长戟拨开了泥土,对准那个微微发光的罐子一斧落下。
嘎吱一声,随着罐体破裂,上头篆刻的法阵运转中断,微弱的光芒渐渐熄灭,宣告这一处术式节点核心的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