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钟声响,透出往日未曾有过的锋鸣。
未开刃的枪尖没有那般锋利,更像是一柄细长的铲头,贯穿没有防护的肉体简单,凿穿十几吨众的巨大铜钟则令人闻之色变。
维达不相信这是仅凭人的蛮力就能做到的,瑞特亚肯定动用了什么特别的技巧,比如魔法的运用,不然怎么能把那口钟凿个对穿?
但刺客顾不得惊讶了,维达和佛恩都会飞行魔法,紧跟在瑞特亚身后赶往钟楼顶部的黄铜大钟前。
“咚…咚…”的钟鸣不绝于耳,偶尔夹杂破碎的金铁交击声,大概是破碎的金属部件随着钟体摇摆互相之间错位摩擦产生的。
沉闷而脆的钟声浪涛之下虚浮着蔡斯的惨叫,维达看到瑞特亚抬起一只脚将青年的右手手腕踩在了钟摆上,地面则落下了一颗碎裂的菱形宝石。
“竟是个小贼。”
瑞特亚没想到能当着如此多卫兵的面堂而皇之劫走皇女殿下的竟是个年龄不大的青年人,就算这人疑似水平高超,可对他们而言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自己是易容出行,陛下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到场的卫兵们回去有的罚可以领了。
“自己招供吧,你用了什么阴损的法子能绕过宫廷禁卫伤害到殿下的?以及,殿下现在被你掉包到什么地方去了?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要不是看这人现在已经半死不活地被钉在了铜钟上眼看就要翻眼去了,瑞特亚肯定不会拦着米莎给他先来上一腿,说不定这一闷棍下去人就老实了。
宫廷禁卫是掌握不少刑讯逼供的良方,能保证受讯问的人在榨干应有价值之前吊着一口气儿不死。可眼前这人下半截脊梁已经被打断,下肢大小便都已经失禁;一杆铁枪更是从右肩斜着贯穿躯体,压迫和堵塞着人体重要的血供。
他是真担心米莎要是一腿下去危害了这脆弱的平衡后,这小贼会不会因为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而死在这里。
哪怕是已知的最高级别的疗愈法术,这种程度和速度的失血都是救不回来的。
“我我呜呜呜……”
蔡斯的五官因无法想象的痛楚而扭曲,甚至看不出人形。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双唇和舌头就是不听使唤地抽搐着,连着视野也忽明忽暗。
自己也许很快就要死了,蔡斯脑海中被这种绝望的想法充斥,以至于几乎听不进去任何别的问题了。
“……唉,先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吧。”维达面露不忍地说道。
随即他便遭到了来自那名少女的怒视。
棕金色头发的少女身上宫廷侍卫的衣裙破破烂烂,露出了布料下贴身的全装甲胄。穿着衣服时看起来像个金刚芭比,看来完全是因为这些甲胄都被包裹在了衣服之下。
也是,传说中的比基尼铠甲只会存在于动画里,现实中并不会存在。
只有像是安维尔这种最初没有持甲证的职业者才会在定制甲胄的时候不得不使用皮革与链甲之类的材料去取代全甲,因为如非不得已,没人会只用整片甲片去覆盖所谓的“重点部位”。
当重点部位都被覆盖,那些未曾覆盖的部位就会成为新的重点部位。
为了使自己的建议显得更合乎情理,他跟佛恩对视一眼,示意所有人看向地上那块碎裂的菱形宝石。
“你们认识这东西么?”
意外的是,没人点头。
维达稍显惊讶,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片,稍稍按照以往的印象催动魔能,宝石碎片因此泛起了微弱的荧光。
几息后他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真正犯下滔天大罪的或许不是这名青年,而是别的什么人物——这枚看起来像个宝石的东西其实是经过加工的龙血结晶,实际功用是转移意识。”
这东西有价无市,龙血这种东西无论是直接从北地龙身上放还是从刚生下来的龙蛋上面刮都极难获取,带入一下北地龙的视角就知道为什么了。
如此说法,引起米莎的重视。
维达胸口的纹章是个西塞安皇宫里供职的人都该认识,是宫廷法师团的徽记。
作为宫廷禁卫,皇宫内的每一次人事调动他们都必须了如指掌,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理应出现在什么位置必须摸得分明,照理来说带着“宫廷”头衔的不该有他们不认识的生面孔。
因此,米莎的严重带上几分寒芒,近乎质问:“我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
维达被她的敌意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摸了**口的徽记,解释道:“我是宫廷法师团的门徒,虽然没通过考试,但老师们同意我保留这身衣服。”
“何年何月何日入学,何年何月何日离开?”
“1659年2月入学,具体日子记不清了;离开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1665年11月4日七时,是个晴天。”
对自己没能顺利通过考试加入宫廷法师行列这件事,维达一直记到现在。
直到如今,他都觉得这是人生中的最大遗憾,也是最大的不耻。
“这六年里,你从没有进过皇宫?”
“从没有过,”维达摆事实讲道理,“宫廷法师团的教学地点在乌辉特山山脚,我学习时只在讲学堂、演练场和都城家中三点一线地生活,应该与皇城城墙内的世界没有过任何交集……假设授课的教师们姑且不算是的话。”
米莎久久地看着他,几乎要将维达的每一次呼吸都记载眼里。
短短须臾间,维达的样貌与体态就被她比对了记忆库中几十个可疑对象,发现并无一个雷同后,选择暂时相信他没什么问题的回答。
“既然是这种奇门诡道,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您没听说过而我知道,这恰恰证明了宫廷法师存在的价值。”
维达如此诠释道。
这话本身说的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随着治愈法术施展,半死不活的蔡斯紧皱的五官渐渐舒展开,维达的脸色顿时难看如菜色。
他感觉刚才说完那番话的自己,脸上正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