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些天以前了，大概是她上次打盹醒来的时候。
“咯啦啦啦……”
“吭邦邦邦……”
‘……什么东西？吵死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伊斯纳嚎叫着从床上爬起来，这已经是用枕头完全没办法挡住的噪音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被子，是因为北地龙睡觉一般不盖被子——嫌热。
她“噌”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大力龙摆尾……好吧，现在她是化形状态，并没有尾巴这种东西。
不过需要的话还是可以有的，所以她幻化出等比例缩放后依旧健壮的尾巴，给塞满棉花的枕头拦腰劈成了两半。
很好，现在她不仅被噪音扰民吵醒了，还为此搭进去了一只枕头。
也用不着穿衣服，伊斯纳就一身夏天般清凉的装束咬牙切齿地一脚踹开大门，踏着因愤怒而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地朝噪音的源头沉重走去。
愤怒是生命最强烈的情绪之一，但有些时候生气着生气着，气却会消散许多。
尤其是屋子外零下十多度的气温让伊斯纳体会到了肉体上的愉悦，随着血液的温度下降，她的思维也稍许变得冷静了一些。
所以当她光着脚丫走到了噪声制造者附近后，最初那种恨不得一口魔能龙息摧毁一切的冲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想法：看看那种不是人类的动静究竟是谁搞出来的，以及找机会报复回去。
然后她就在林子边缘看到了地上被成片砍伐的松林，以及一台足有五层楼房高的重型器械。
这器械好像是由蒸汽机驱动的，正在“嗤嗤嗤嗤”地发出轰鸣。内外温度差高达上百度，由其驱动机构里喷出的大量蒸汽瞬间凝华为晶莹的冰花，在阳光散射的作用下，竟然将一团团冰雾染成变化的彩色。
巨大的轮毂行驶在间隔铺设长板条的雪地上，缓缓向远离山体的方向挪移。当大片冰雾散去，一个与其几乎等高的硕大洞口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开山机’就是好用啊。”
一个套着身罩袍的人感叹道。
他和他的同僚打扮得如出一辙，都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罩袍里头的衣物层层叠叠，几乎要将罩袍撑得如同热汤里煮熟的馄饨一样鼓鼓囊囊的，举手抬足每一步都因此显得十分费劲。
“我希望它能更快一些。这鬼天，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是啊。要是能用魔法隔绝冷气，在这儿待上一天都行！反正这山里事情单纯得很，只要看着机器开工就没别的了，回去还得忙着忙那，真是恼人。”
“要是能用魔法，你也用不着这台开山机了，”高个子的人说道，“现在虽然只能靠自己抗冻，但工期也因为只能用器械变长了，咱们可以有理有据地在山里头多留一段时间，用不着去管那些算计……？”
眼见两人对话戛然而止、视线齐齐撇来，伊斯纳赶紧抓来两旁灌木的枝叶往自己脸上遮挡，不可避免地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深冬的灌木哪里能遮得住人？可那两个人仍然没有发现她，这完全要感谢深山里还是背阳面的光线条件极差这一点，在没有魔法感知或其他辅助手段的情况下，两个近视眼根本看不清楚几十步之外的深暗枯树林里有没有藏人。
但他们之所以转头，的确是听到了一些声响。
下一刻，几只白花花的雪兔挨个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它们蹲在地上两脚站立朝那台发出震耳轰鸣的巨大器械行注目礼，片刻后才成群结队地沿着林子的边缘低头嗅地掘草根吃，完全没有怕生的样子。
“什么啊，原来是几只兔子。”高个子的罩袍人嗤笑，觉得自己的警惕完全就是多余的。
于是他报复似地提议：“正巧饿了，要不打只兔子架在火上，就当早餐了？”
自打睁眼开始到现在还没吃饭，补给的口粮每四天会往山上送一次，今天是这一轮周期的最后一天，该吃的都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耐储存不怕坏但是难以下咽的东西，比如黑面包和杂粮饼子，还有小半罐酸溜溜的梅子果酱。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像这种寡淡无味的食物根本入不了他们法眼。第一天吃了铁饭盒里尚有余温的烤肉，隔天也拿着前一天埋在雪地里的生肉简单就火烤熟吃了，昨日则是温了几碗浓汤下肚，完全就是凑活。
至于干巴巴的面包和面饼，两人其实都不太想吃。
“烤兔子？你有盐巴么？”
比他矮半个头的罩袍人搓了搓手，对他的提议完全不感冒。
前天他们就吃了没盐的烤肉，那味道，别提有多难吃了。
“好歹是肉，吃点油水味儿也值当。”
“你可算了，兔子身上可没多少油脂。你要是指望吃兔子肉暖和暖和身子，也许会冷得更快。”矮个子摆摆手说，“而且你看见没？这几只兔子完全不怕我们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家养的。”
“兔子又不怕人。”
“这种雪兔怕——我祖父就是开农场的，什么牲畜都养过，我还能骗你不成？家养的兔子要是回了窝里让主人发现少了一两只，万一找上来，那也是麻烦。本就在干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不能横生枝节！”
“光天化日，哪里见不得光了？”
“别装傻，吃着皇粮还想着造反，哪点是见得了光的？”
紧接着这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不过比起互相谩骂，更像是找个话题出来胡乱聊天，好给这片除了白还是白的无聊地方找些乐子，排解排解空虚。
被高个子男人锤下某个按钮，那机器在此时又轰隆隆地运转起来。随着半个机身没入洞口，钻头剐蹭岩石的声音刺耳而响亮，听得人耳朵都要炸了。
到了这时，伊斯纳已经忍无可忍——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这两人究竟在干什么，可他们都说了是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儿，并且还吵到了自己休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座山临近山顶的魔法禁制就是她设置的，为的是防止有人胡搞八搞弄坏她山顶的发电设备。
在我的禁制里用魔法炸爆一个干坏事儿的机器什么的，完全合理的吧！
她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