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颤抖地捏着手上那张空空如也的表格清单，科林头一次感到这么无语。
“兄弟，你要不还是把头盔摘了……算了，就这样坐着吧，我给你画张肖像。”
本想让这盔甲人把头盔摘了，科林又担心地瞄了眼人头盔上的凹痕，随后掐灭了这个念头。
就像是当代互联网上人们常说的一种半戏谑性质的理论“灰电平衡”一样，打开电脑机箱盖之后就看到一片令人胆寒的灰尘如同积雪一般厚厚地堆在主板啊风扇啊等等各种元器件上。
明明看着就应该是要去打扫的模样，可在许多网友的实践中却发现这些混乱透顶的沾灰电子产品不动还好，打扫结束后看着是亮堂多了，结果一按开机就罢工。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清扫时不注意导致的静电击穿呢还是用力过猛一不留神就从主板上撬下来了某个不起眼的小电容呢，反正在广大网友的眼里就像是破坏了某个自我运作的生态场一样，清灰结束就意味着小世界的崩塌。
现在的情况也有着与之神似的地方，像是科林也不知道那副盔甲里头骑士兄弟究竟是什么一副样子，万一盲目地给他“开盖”结果搞成开了天灵盖，那就完蛋了。
灰电平衡这种说法多少还有些戏谑，对一名穿戴铠甲头部受伤的人而言，开盖有喜这件事还真说不准。
按照盔甲的安全性设计原则，头盔一般会比穿戴者的脑袋无论是高度还是周围都大上几分，中间填有布片等一系列缓冲物与绳索或脖甲等一系列设计以将头盔稳稳地固定在头或身体上。
像盔甲人身上所穿的这套就是没有脖甲的那种，头盔的重量完全由脖子承担，也是诸多盔甲设计中最容易在冲突中造成脖颈扭伤甚至断裂的那一类。
而正是运用了这种设计的头盔的侧上方有着这么巨大的一处凹坑，算算这头盔与盔甲人这体格大概对应的头颅大小，科林就忍不住一阵寒颤。
希望这里头的骑士兄弟其实是那种天生脑袋小的人吧，科林有些心里发毛地祈祷道。
不然就现在观察下来的样子判断，盔甲的那个凹坑是有一部分直接嵌进人家脑门里头的。
就这种可能的情况而言，科林是万万不敢提出要让人家摘下头盔画肖像的。
这要是真动手了，指不定本来还能苟苟的一条人命就因为破坏伤口处“灰电平衡”的原因颅内失压并发大出血一命呜呼，科林绝不希望看到这种惨剧因自己不到位的考量而发生。
安维尔最开始也没看懂科林这下究竟是什么意思，跟肥壮的男人耳语交流后，得知男人顾虑的少女也不免在顿悟后心里发凉。
看向盔甲人的眼睛里面，也忍不住带上了对生命之顽强的敬畏。
仅仅不过一两米开外的两人刻意放低的耳语声根本逃不过注意力本就在他们身上的涅尔雅的耳朵。
听到这两人煞有介事地在那里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心，涅尔雅好一阵摸不着头脑。
不过小天使还是很聪明的，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
也许这只头盔的原主人的确是因此收到了致命伤吧，她记得这枚泡在海水里的头盔虽说整体干净，里面却也是沾了些血痕的。
前任主人拿来当缓冲的皮垫都炸碎，被涅尔雅全都扔到了海滨。
之所以对她而言过大的头盔能够稳稳当当地戴在头上，也多亏了盔甲顶上的那个大凹坑以及被自己盘起来的银白色长发。
念及于此，头顶上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此前注意力不在于此的时候还好，一旦收回心神，被盘起来的头发本就不太舒服，加之头顶上重达好几公斤的头盔带着自身重量压下来，那就变得愈发难受了。
尤其是发际线附近的长发被往中间拉扯着，发根与头皮衔接处因此有些瘙痒，涅尔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抬手隔着头盔按一按微调位置，却在手铠即将碰到头盔前被科林和安维尔同时喝止。
动机当然不是因为涅尔雅动了他们就画不好了，而是此前对盔甲人生命安全的关照。
意识到盔甲里头的人很可能头部创口与头盔紧紧相连这件事情之后，安维尔再说什么也不会让人家随便碰自己的脑袋的。
两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无疑给涅尔雅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天使少女眨了眨她黄金色的眸子，最后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委屈地放下手来。
万一要是因为图一时爽快惊得这两人准备直接开盖营救她了，那涅尔雅怎么说也是要拔腿就跑的。
虽然生活常识不多，但小天使也知道就她现在在外头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能遇到一个安维尔已经很不错了，人家这么自来熟愿意给自己当向导，旁人未必会这么好心。
况且经过昨晚一整夜的思考，涅尔雅也将先前的心血来潮沉淀为了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要跟这名焰色少女一道上路，至少这能帮助她获得一个相对平和顺利的启程。
那一边，见盔甲人老实下来了，并且没再有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趋势，科林和安维尔终于松了口气。
“我有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不用照相机呢科林叔，这不比你动手画图要强多了？至少不累。”
安维尔这样说着，很是高情商地没去点破科林画素描的技术宛若狗刨的悲惨事实。
这还不如她呢，换安维尔自己上绝对能比科林好上一点——但也仅仅只限于好上一点而已。
“因为咱们协会根本就没有照相机啊。”
“那为什么不去买一台？”安维尔不解地问，“这可是实打实的生产力呀！”
科林也回答得大义凛然：“穷！”
好嘛，这下安维尔没别的能说的了。
如果是因为穷，那确实是买不起，也用不起的。
本来相机就贵，就算花了大价钱买下来了，特制的相片纸对于帕斯半岛这么偏远、职级这么低的协会驻地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其存放保质期也不长，更加容易成为为驻地财政雪上添霜的压力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