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是在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几串数字加上年月日、顶多带个精确些的时分秒,就是日期最为标准且万用的表现形式了。
珀利纪元1670年1月10日这一天也难逃平常的命运,今后的历史上对这一天的记载也许压根不会存在,因为无论这一天有多么伟大的人降生或死去,他们都将在漫长的时间沉积下渐渐地隐去姓名,默默地成为那被垫高的河床的基石。
可在当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这一天是极为有意义的。
前夜的大雪铺满大地,清晨的人们爬上屋顶清理积雪,白花花的雪堆在路边多得像是不要钱的棉花糖,顿时成为了孩子们今天日记中的主角。
都说小孩得了好就忘了疼、是天生的“白眼狼”,但这也的的确确是绝大多数人一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期。
比起明事理的大人们,孩童们的烦恼似乎都算不得什么烦恼,他们快乐得单纯,更单纯地快乐。
就像他们嬉戏玩耍不分你我,打打闹闹不成体统,推推搡搡更不管周围行人,只要看见一块地方还有没被糟蹋光的雪堆就会一拥而上……
打雪仗的打雪仗,堆雪人的堆雪人,完全不会照看这附近究竟是什么场所什么地方,不但不会去关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妨碍到别人,反而会摆出一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古怪气魄双臂张开挡在路中央,蛮横地让两倍于自己身高的大人们绕行,全因为路中间杵着的是小伙伴们的杰作。
在这种时候,即使是帕斯半岛公认的孩子王安维尔姐姐都没有办法能让这些自由快乐的孩子们服服帖帖地按规矩当好孩子。
“就算是安维尔姐姐也不行”的呼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有那么一瞬间安维尔甚至真的心中浮起了一丝负罪感,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过来败坏小孩子的兴致?
“我从你们隔壁过,绝——对伤不到你们的小雪人的,好不好?”
可内心同样是个小孩子的安维尔果然还是不想屈服,反正她也不会对这些技术欠佳的小艺术家们堆砌出的后现代主义作品产生半点觊觎,那为何不让她井水不犯河水地途经呢?
语气把握得很好,好到安维尔都想感叹自己又是当好知心大姐姐的一天。
但孩子们还是拒绝了——他们早就不满于仅仅只为雪人铸造身体,还已经为他们的雪人朋友赋予了真正的灵魂与人格,决然不会同意一个连“斯诺”的名字都叫不对的“冷漠的大人”践踏即将构成斯诺肢体的雪地的!
于是安维尔顺理成章地被孩子们推着后腰出了路口,与几位同样被堵在路口的年长男女们大眼瞪小眼,最后异常同步地无奈摇头。
“算了,另寻他路吧。”
“既然安维尔都没有办法,那肯定也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哈哈,抱歉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或许是在得知了原来自己曾被寄予厚望这件事情才让心中出现了全新的负罪感?
安维尔突然觉得道德水准这么高似乎也不见得总是一件好事了。
曲折了一段路线回到家里,骑士先生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板车边沿。
他的身边摆着几只空荡荡的木质碗具,碗具边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光,腕口残留的汤汁已然在天寒地冻中凝结成冰。
这自然不会是涅尔雅吃的,不发生意外的话下一次要感到类似饥饿的进食欲望还要等到几个月到半年之后。
姓苏的一家子都是非常热情的性子,语言匮乏的涅尔雅根本做不到拒绝就被安维尔她爹卡托塞了两碗热腾腾的杂烩。
为了避免浪费,安维尔将这两碗汤全都倒进了一个巴掌大的鹿皮袋里——这是她昨天夜里从湖边折返回来就摆在床边的,捣鼓了一番后发现是个比较基础的收纳道具。
有经验的道具收集者们看材质和大小就能大致推断出来这里头究竟能有多大收纳空间:经过鞣制的动物皮革想要刻制隽永的空间术法难度极高,容纳空间又与刻印密度与有效刻印面积成正比。
按经验来说,涅尔雅手上的这枚鹿皮袋绝无可能装下那么多汤汁,卡塔·雅儿德现有的魔法技术还远没有发展到光刻机般的加工精度。
虽说涅尔雅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就是了,她就是想着有这么个好东西就用,正好以后要是遇到吃饭的事情就能糊弄过去了,白捡来的为什么不要?
私有制概念尚未成熟的少女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涅尔雅的视角里,刚刚处理完几碗蔬菜杂烩后一团火红色的身影就突然站在了旁边,疏于感知的小天使有些担忧,可很快又被焰色少女的变化吸引了注意。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腔调?”
发现盔甲人的视线很快就被自己身上的穿着吸引了过去,安维尔无不得以地摆出各种姿势,穷尽角度向他人炫耀自己的新装备。
漂亮的半身甲,经过烤蓝处理的钢制肩甲黑色基底上闪烁着漂亮的蓝紫色光晕,鞣制皮革制成的束带将仅有单侧的肩甲连到胸腹板甲上缘,臂甲与护腿则与躯干护甲游离,锻造平整、风格统一,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非要说的话这种铠甲跟涅尔雅的“万国造”在防护性上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烈度稍微高一点的械斗就能将这身徒有其表的半身甲之缺点暴露无遗,代价往往是穿戴者的生命。
拉卡森懂,安维尔也懂,这也正是他们两人商量后折中的结果。
自懂事之后,安维尔就发现寻常的刀枪棍棒很难伤到自己。
她的身体表面似乎有一层特别薄但绝不是不存在的防御力场般玄乎的玩意儿在保护自己,经过以前不知轻重的测试后发现防护效果比卡托挂在家里的旧铠甲还要好上不少。
这确实匪夷所思,考虑到自己是外神勇者,身上有些特异之处似乎并不奇怪。
拜托拉卡森锻造铠甲的原因是卡托的建议,当爹的是深知安维尔的非凡之处,可如果要外出旅行,有一身像样的行头也能通过无形语言警告那些心怀叵测的可疑人士在决定找麻烦之前再三掂量,能够极大地降低处理意外的成本。
而之所以打造除了好看之外几乎没什么优点的半身甲,纯粹是因为这套盔甲的包覆度和用料限制正好卡在世界各国的禁铠令交集限制下,这样无论是将来去到哪儿都不用出示持甲证,而持甲证这玩意儿绝非普通老百姓能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