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题向来都是难做的。
喜欢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涅尔雅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是什么。
见盔甲人没什么反应，安维尔就顺着好坏的顺序对怀里的两则消息揭幕。
“好消息是今天晚上伙食比我想象得好，看到了成块的肉，不是泡在汤里的那种。”
这个世界上的贫富分化略有些大，不过跟隔壁世界中世纪比还是太亏待人家了。
卡塔·雅儿德的平民老百姓们平日里是有机会吃上肉的，只不过大多数都要泡在汤里烧成浓稠的羹。
这种味道算不上好，初级精炼的盐巴不仅激发不了肉质的鲜味儿还盖不住血肉的腥味儿，不过对普通人来说能开荤就不错了，要求也不高。
至于成块成块的烤制，则由于调味料的昂贵和匮乏很难进入寻常百姓家，故而安维尔才觉得今天能吃到成块的大肉是个不错的体验。
可惜对涅尔雅而言这是个十足的麻烦，这意味着她又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今天的晚餐装进收纳袋里。
盔甲里的小天使在泄气，没法隔着甲胄看见表情的安维尔权当做无事发生，开始陈述那不太妙的坏消息。
“悲伤的是今晚我们就得走人了。”
这消息一出来都不用涅尔雅说话，安维尔就依稀能看到盔甲人的头顶长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困惑之强烈几乎凝为实质，这对他们的确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勒文说本来要在卡斯城接的一批货丢了，打听下来说是本地的老板前些日子因为被交易方状告刚被抓进了牢里，坐实罪名后财产充公。”
“他需要在卡斯停留几天找到替代货源，这还只是最好情况。要是卡斯找不到就只能去附近的镇子甚至是零散乡村找替代，否则史卡西那边就交不了货，那问题就大发了。”
商贸知识涅尔雅一点没有，所以她其实没有听的太明白。
但事件链条是清晰明了地环环相扣的，听得明白结果，自然也就知道这件突发事件对原本的旅途规划之伤害堪称破坏性的。
“现在赶在期限之前到达史卡西的方式只有一个了——我们自己驾车前往，勒文愿意把这辆马车无偿借给我们使用。”
勒文倒是心大，敢让自家侄女儿跟一个底细都摸不清全副武装的人独自待在一辆马车里赶夜路。
也许他是信任安维尔那一身特异能力，也许他是出于自己独特的价值标准认为这事安维尔经历经历会有好处，但相信要是卡托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给亲爱的弟弟一记下颌脱臼拳。
装着一只小姑娘的骑士铠甲发出一声低沉的“噢”后便没了动静，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安维尔叉腰叹气，她真没想到法加尔老兄的心态能好到这种地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也太高了。
“你会驾马车吗？”安维尔问道。
盔甲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样子谁看了谁不迷糊。
安维尔给了自己额头一掌根:“好吧，就我会……而且还只会一点。”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吃饭再说。
谁知道饭都捧在手上了，开吃也有了一会儿，低沉浑厚的声音忽地幽幽传来，为的只是指出少女此前言语中一处微不足道的谬误。
“不是马。”
“……不是马？”
对法加尔老兄这疑似过长的反射弧不予置评，安维尔被人家的纠错惊到了。
不敢置信的焰色脑袋向前探出马车轿厢，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的涅尔雅手起手落把整块带骨的肉排怼着不堪重负的袋口塞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带油的木盘端在手上，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消灭干净了盘中餐的样子向外展示盘里的油光闪闪。
“你吃的有点快啊，话说外面还真的不是马……”
安维尔觉得光速吃饭不是很特殊的事情，何况人家法加尔模子那么大，两口一块肉排想必轻轻松松。至于骨头大概是直接从车棚后面扔出去了，这在雅儿德很正常，反正众雅儿德人的环保意识还没有先进到搞明白垃圾分类的程度。
而人家刚才说的牵引整辆马车向前行进的畜力竟然不是马让她感触更深，没什么畜旅经验的安维尔招呼了隔壁马车的一个小哥问了嘴才知道眼前这东西其实是马儿的近亲，地位差不多是隔壁世界的驴。
说实话那商队队员嘴里称呼它的土话有些拗口，安维尔干脆就把这匹假马当成短耳朵驴去称呼了。
反正都是正宗好马的赝品，是骡子是驴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没什么纠结的必要。
“那是什么？”涅尔雅对视察过外面情况的安维尔发出追问。
“是驴。”安维尔一口气提不上来地泄气道，“短耳朵驴。”
没听说过，涅尔雅于是有些好奇。
放下手里的盘子试图从黄金屋里找些相关信息出来，结果在“野生动物”章里头没有看到任何一幅跟马匹长得很像的动物速写。
小天使有些失望，看来就算是写下这本写作漫游日记读作百科全书的作者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像是拉车的那匹叫“驴”的动物就没有见到记录。
趁盔甲人翻书看的时候安维尔也吃好了晚饭，盘子和碗都物归原主之后回到车上，跟勒文摇摇手就算道别了。
这一串事情衔接得过于紧密自然，以至于涅尔雅合上书后才发现车轮子已经咕噜咕噜地转了好一会儿了。
探脑袋出去抬头望天，规整地半边亮着的两轮月亮挂在天上，一冰白一褐红、一亮一暗，看起来相当梦幻；略微向暗面蔓延的明暗线也暗示月相进入了渐盈凸月的阶段，再过一段日子就要迎来饱满的满月了。
“你刚才在看的什么书哇？”坐在车外顶着寒风驱车的安维尔随口一问。
涅尔雅将书直接递到她面前，用眼睛看比用耳朵听自己讲话效率要高多了。
“噢噢，这个我知道，我小时候经常看的，原来法加尔是个恋旧的人呀？”
有团队编制的骑士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这个年纪的雅儿德人基本不会再去看那些被打上“小孩子才喜欢”的烙印的那些书籍了。
真好啊，遇上的是个幼稚的人。
安维尔沐浴着月光勾唇微笑，继续睁着那双火炬般明亮的双眸为夜间驱车保驾护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