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荒野的老人无人收尸在雅儿德是常有的事，安维尔以前听过不少，可真当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名老人冰封数十日无人问津的遗骸时果真很不是滋味。
就地寻了块土层疏松的地方将过世老人埋了进去，将日记拴上绳子挂在立起来的树桩上，当做老人的墓志铭。
不过埋了归埋了，已经拆下来的木头她们没打算还回去，而是劈成了柴火存放在旁边，维持篝火燃烧而不熄灭。
至于她们究竟是怎么劈柴的嘛，这就要感谢莉琪耶了。
“你竟然随身带着斧头诶！”
安维尔的惊叹令莉琪耶只得扯出勉强的微笑。
她寻思在自己的马车里放着跟随身带着应该是两种画风吧？一种是凶神恶煞的山贼，一种是经验老到的野外求生达人，画风差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有斧头的话会方便些，比如砍柴什么的，”她扶了扶头顶略有宽度的镶花发箍，说道，“不过这柄是手斧啦，砍树的话也只好砍砍小腿粗细的小树，像那种枝干粗壮的砍几下说不定就坏掉了，所以也就是应应急使。”
“理解理解，我以前去林子里摘果子的时候也经常带一把反曲砍刀的来着，那东西也一样只能砍砍小树枝，砍树木主干的话八成要坏掉的。”
安维尔边说便把那些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地垒起来，为了方便还特意找来四根树枝在地上两两对齐地插好，以此稳固那些柴火整体的形状而不至流离失所。
“你好像很会做生活嘛。”见焰色少女有些生活本领，莉琪耶忍不住感叹。
“或许是因为我是从小镇子里头出来的人吧。”
安维尔嘻嘻一笑，谈起自己相当一般的出身家庭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耻之处，开朗又豁达。
莉琪耶深以为然，对她的观点表示赞同：“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
“帕萨德也有这种说法？”安维尔略显惊讶。
“没有，”莉琪耶摇头，“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类比了一下而已。”
环境造就人嘛，这也算是物质决定意识的一种体现。
嘻嘻呼呼的喘息急促而衰弱，安维尔回头就瞧见盔甲人正蹲在地上试图往棕色的马匹抖动的嘴唇间塞干草吃，马儿虚弱的叫声正是拒绝。
自然，安维尔就问起了莉琪耶的遭遇：“说起来，你的马是怎么了？”
对此问题，莉琪耶面露难色：“要不你先说说你们的短耳驴出了什么问题？”
“赶了一夜路没给人家舔盐，结果肌肉痉挛带着我们冲进林子里，最后一脑袋撞在树上把脖子给伤了……嗯，大抵就是这么个情况。”安维尔简单描述，“结果就是现在我们没有交通工具了，在这儿将就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这经历确实沾点无知——但凡有点差旅经验就知道给畜力舔盐就跟给它们喂食饮水一样重要，这与莉琪耶先前对安维尔砍柴时产生的印象有了冲突。
相比之下她自己这边出的问题似乎听起来就没那么丢人了，莉琪耶便跟略显懊恼的安维尔交流了一下自己这边的病情。
“我也是昨天晚上驾马车赶路，结果天上一朵大乌云把定位给挡了，地图也因为之前逃山匪跟其他大多数行李一起遗失了，所以就出了点小意外——山坡上有一侧是前几天刚下过雨留下来的软泥，结果马儿一个打颤就踩了上去，然后马蹄就崴了。”
不……其实看马蹄上部血淋哒滴的样子，应该是更严重的骨折。
“崴脚马啊？”安维尔楞了一下，“那岂不是……”
莉琪耶颔首肯定了她的暗示：“只能到下一个城镇把它卖了，我打算拿卖它的钱换一匹个头小些的马驹，实在不行的话短耳驴也可以。”
“卖？”得知马儿未来命运的涅尔雅想不明白，它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马匹的足部受伤骨折之后断骨会戳出体外，造成非常恶劣的伤口感染，”莉琪耶解释说，“以现在的兽医技术，就算能够治好，要花出去的治疗费用都买好几匹马了。”
就算是跟战马一同出生入死培养了深厚感情的骑兵，在自己的马儿足部骨折后也都会选择在合适的时机结果了它，不把它卖给屠户回收已经是最大的敬意了。
“可是……魔法的话？”
“治疗类的法术没法直接治好骨折的部位，必须要先进行手术恢复到正常骨骼结构后才能够用法术加速恢复过程，”
研究过不少魔法问题的小百科全书安维尔提醒道，
“但问题又回到了技术上——马蹄那附近的关节精密复杂，现在根本没有哪种技术能够将骨折复原回去，最终就算治好了也无法站立，再次受伤也是迟早的事情。”
涅尔雅有些伤心，她觉得给马儿喂食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很快它就要死了。
虽然自己喂的东西人家一口也没吃就是了。
不过涅尔雅并不可怜它，死亡在她眼里不是一件叫人悲伤的事情。
它寻常得很，就算是跟自己关系很好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涅尔雅或许也不会觉得有多么触动——她好像天生就是个对生死无感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涅尔雅自己也说不清楚。
个中界限实在是太过模糊，模糊到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就这样蹲在地上尝试将干草喂进马儿嘴里，忙活到天空由蓝转橙，忙活到两道影子互相伸手在林地间留下约定的印记。
短耳驴在嘶鸣，涅尔雅走过去给它喂了几口水喝，像是被使唤的保姆。
驴比马听话多了，在那贪婪地嗦饮着皮袋里盛满的溪水，直到再也吸不出来水滴它才意犹未尽地垂下脑袋，啃食放在它旁边的小半捆干草。
“咚”的一声，车子震了一下。
莉琪耶将自己马车上所剩不多的东西搬了过来，此前她跟安维尔合作将盘坐着马匹的车板借着地势落差向林子边缘推开，现在她们则需要合起伙来一起将这辆载满行李的马车一同推出林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