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协会工作人员看到几人仅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拖着一头野猪回来交差的情景时，她那张圆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礼尚往来的，当新生勇者小队登上协会公会驻地长长的台阶后第一眼看见先前接待她们的工作人员正在和其同事张罗两小一大三张担架准备往外抬时，心中的情绪说不震撼也是假的。
“我们回来交任务了，您这是……？”
“啊！啊……没什么，就是跟同事们演练一下担架的使用方法……”
双方都尬笑着，协会大厅里霎时间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可小天使不会笑，她已经忘记了笑起来是什么感觉了——她最多只能在聚精会神时将两侧嘴角向上弯起一定的角度，让自己看起来是在笑而已。
但云上君庭的伙伴们都不太喜欢她附和他们一起微笑的样子，虽没有明着排斥，脸上隐隐的愁容却逃不过涅尔雅的眼睛。
所以涅尔雅不喜欢笑，心里时常没太多情绪也不会过多要求他人的涅尔雅唯独明确地不喜欢所有人都在笑、而她根本融入不进去的氛围。
她有些不安，更有些难过。
不知来由的叛逆冲动驱使着她左手用力，将那头野猪扔到两方人的正中央。
本就在互相用笑容掩饰尴尬的众人没有闲功夫注意到一名透不过盔甲看见真容的边缘人物的内心活动，听到野猪嘭啪落地的声音，才迟迟想到言归正传。
“城外像这样的野猪还有很多，你们是不是需要核验一下？”
“按流程来说是的，请让我跟你们走一趟。我需要留个影像当佐证提供给委托方。”
这个要求挺正常，作为组织体系完备的大型民间组织，协会公会评定委托是否完成有专门的鉴定组与评议会，在一线人员提供佐证材料又经组会评议通过后首先回复给委托发布人，再提交财政处，最后才会进行委托报酬的发放。
好在不像是政府部门，协会公会的运行逻辑就决定了这个过程只快不慢。
在工作人员出城留影并返回走程序后没多久，安维尔她们就在晚饭前见到了委托发布方——一伙私人商团。
他们商团所有者高度认可了几人的努力，不仅足额支付了委托书上写明的额外报酬，还以廉价收购方式将对这些野猪的处理权买下，让她们又多赚了将近十缪尔，可谓报酬颇丰。
等到晚上，协会那边又派人根据接取委托时留下来的临时联系地址找上了门，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交到了安维尔她们的手里，是装满零钱总共四缪尔的钱袋。
“为什么这么散啊？”莉琪耶在空中虚握右手做出掂量钱袋子的动作，略表不解道，“难不成卡斯这边的协会也没什么收入？明明看着挺气派的呀。”
“其实是我当时要求的，让他们在委托书额定报酬里多放点零钱交付给我们，”安维尔回道，“我想着出门在外不宜太露财，平时小额交易就该多用点零钱，不然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那又得遭人惦记了。”
“那你还真是有心了。”莉琪耶给安维尔鼓鼓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倒也不至于吧……”
安维尔额角垂下一滴冷汗，昨天那扒手的确是恶心到她了，但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到留下心理阴影的地步。
这完全是安维尔自己的习惯，也是很多旅者脑子里时常紧绷的一根弦。
衬托之下，反倒是莉琪耶这样对随身钱财方面不怎么讲究的态度显得罕见。
“话说，我们出门不叫法加尔一起，这样好吗？”安维尔问。
今晚是莉琪耶拉着她的手说要出门逛逛的，实际上却是想要开小灶。
既然不是女孩子的专场、只是出来吃吃东西的话，理应将另一名队友一同带上才合情合理啊。
“你难道不觉得，那个法加尔有些奇怪吗？”
莉琪耶有话直说，她喜欢将事情挑明，而不是扭扭捏捏地藏着掖着，因为顾忌太多不敢说而坏事。
安维尔微微皱眉，心里虽有同感，却故意问说：“有什么奇怪的？”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饭了。”莉琪耶说出第一个疑点。
“那老兄食欲一直不高，这也许是伤到脑袋的缘故，”安维尔道，“在遇到你之前他基本也不主动吃饭，除非我塞到他手里。”
“你见到他吃过？”莉琪耶问。
安维尔没有肯定：“我只知道只要给他，他总是能很快消灭干净锅碗瓢盆里的食物——或许他其实很饿，只是颅脑创伤让他没法正常唤起食欲。”
“你这只是根据结果说事情，究竟有没有看到过他进食的过程？”莉琪耶又问，提问得相当敏锐。
答案自然是“从未有过”。
“那他有摘下过面具吗？”莉琪耶又问。
“你说的是面铠吧？”安维尔先是更正，“我不确定，如果脑袋上的伤口并非作假，他肯定不能将头盔摘下来；至于面铠有没有翻起过，在我的印象里并没有过。”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那副盔甲里藏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莉琪耶过分直白的表述方式令安维尔有些不适。
好歹也是今天并肩作战消灭野猪的同伴，尽管身上疑点重重，陈列问题时所用的措辞至少应当斟酌一二，避免胡乱构陷。
银猫少女显然没有考虑那么多，在直面问题时，她总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包括她本人的。
这样的坏处是容易在分析问题时伤情感，优点却在效率极高。
所有人都听得懂莉琪耶想表达什么，偏偏那些分析都有据可依，不能当做没听见。
“我觉得法加尔不会是什么坏人。”安维尔表明态度道，“一个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从平日里的作风和气质上就能体现出来，他或许是怪了些呆了些，总体还是属于‘人’的范畴。”
莉琪耶叉腰摇头，叹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怪物，你是在以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另一名普通人，而不是以观察者的标准去审视一名可疑人物，理所当然会产生偏差。”
“但我并不是完全的反对意见，”
安维尔的话令莉琪耶投来注视，
“我很相信法加尔，正因如此，我认为有必要看看那张面铠下面究竟是不是值得我信任的同伴。”
“这才对嘛，”
莉琪耶满意道，
“这才是合格的冒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