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智慧生命,相互之间大多不存在生殖隔离,按照生物学的逻辑,异族在各自的教科书上都被划分为了本族的亚种,区别无非就是这个“亚”字究竟会套在哪个种族上因人而异罢了。
然而由于某些原因,适者生存的自然演化理论并不能完美解释卡塔·雅儿德的一切生命。占星学会有句挺残酷的格言:“人世间无非就是诸神的游乐场,无论人之存亡,亦不论神之生死”,冰冷无情地道出了雅儿德的状况。
自始元浩劫中诸神陨落后,幸存的神明退居幕后,世界迎来了长达近十七个世纪的“自由纪元”。可以说,以始元浩劫末日为首日的珀利纪年法所标志的珀利纪元,才是真正属于人们的、不受神明干扰的自由日子。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浩劫后一千多年的日子里,负责填充雅儿德诸神在世界单体力量体系中地位的则是神裔种族中的两支,其一为绵延海域上万千米宽广的巴桑纳达,其二为与世无争遗世独立的云上君庭。
前者为北地龙自古以来的领土宣称,后者是天使——主要是原初天使,或者用至高天神教擅自给祂们安上的“圣德”头衔也可——的桃源故乡。
这两者都能够以近乎人类的形态现行,北地龙们管祂们的类人形态为区别于四足双翼巨龙外表的“化形”,天使们则将其称作区别于“半天使化”与“完全天使化”的“常态”。
有趣的是,虽说北地龙自己叫做“化形”,龙形或人形都是祂们与生俱来的基础形态,一般来说在孵化时主动打破蛋壳从里面以龙形钻出来的在日后会更偏好龙形躯壳,而相对慵懒直到憋不住气一圈把蛋壳打碎诞生的婴儿在未来会更常以人形游走世间。
传闻出生就是龙的北地龙对自身种族的认同度更强些,那些以人类形态出生的小龙则自小就更加向往凡种的高密度社会,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混入凡间,最后仗着悠长的寿命选择某个地区开展以百年为基础单位的迁移或定居。
以上都是莉琪耶能回忆起来的从前学到的知识,因为遗忘率的缘故她没法保证字字都说到点上,但她就是很笃定自己想的肯定跟事实差不到哪里去。
“喂,安维尔。”莉琪耶凑到安维尔耳边小声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别的不说,这推断长话短说地解释出来后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反正安维尔是没怎么理解莉琪耶那二十来个字想表达的真实意思的。
又想短篇幅说明白事情,又舍弃不了大多数的细节,结果就导致信息密度比重不协调,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要不是“我觉得他是北地龙”这几个字作为开场白铿锵有力,安维尔肯定要把她推到一边去,说“别妨碍我听隔壁动静”。
“你说得对。”安维尔摆出了万用答复。
莉琪耶还以为人家这是对自己漂亮的推理表达了认可和赞许,还在那沾沾自喜,其实人家一遍没听懂后就懒得去深思了。
抓住“目前他还是同伴”这个主要矛盾就完事了,现在去纠结那副壳子里装着的是什么还有必要吗?
勇者少女不是没有探索欲,她只是知道现在不是去满足好奇心的恰当时机。
身体上那团异香带来的影响已经消散,头脑仍然有些淤塞。
她向来不以为自己是个才思敏捷的人,倒是有些愣头青。现在思维流畅度受阻,恐怕再不能平心静气地做足计划的话是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哐哐噹……”
结果最坏的事情就发生了,废墟里某个架空件被向上攀爬后滚落的半身鱼撞歪,承担了整纵列结构力的架空件一经垮塌便引发了雪崩效应。
只听得嘈杂的金属砖石涌流冲出一条通向更深处的宽阔大道,勇者小队三人与横七竖八被压在废墟底下的半身鱼们干瞪眼了半晌。
稍有淤塞的思维总归还是要比腐烂流脓的烂脑袋灵光,当然完好无损的脑子肯定是最好用的。
率先完成重新开机的莉琪耶左手抓住盔甲人右手拽上安维尔双腿发力纵身一跃,直接带着两名队友在开阔的崎岖道路上表演了大道至简的旱冰技巧。
眼前光景飞速变换,黄色红色的灯光在视野中自左而右地闪过,直到惊魂不定地于终点处站稳,安维尔那阻滞的思维链条才成功续上了弦,反应过来莉琪耶究竟带着他们两人做了什么大胆的事情。
她、竟然带着他们从一条由泥土、碎石、砖块和破烂金属板铺成的长通道上用一双套着皮靴的脚从头到尾地滑了下来!
“你是不要命了吗!?”
安维尔真没忍住,右手食指戳上莉琪耶的太阳穴就钻了起来。
“哎呀,情况紧急嘛,下次不敢了!”
银猫少女讨好地摆手笑,两只立起的三角绒耳颤动着,象征激素与本能的双重高涨。
兽亚人最强悍的地方就在这里——超绝的反应力配合不讲道理的危机直觉,硬是让莉琪耶避开了一路上所有可能剌破鞋底割断脚踝的锋利障碍。
以及,帮他们避开了来自最深层的第一波危机。
耳朵里的绒球不止好看,不自然的风压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撬开了那双因讪笑而闭合的眼睑。
“闪开!”
碧色的双瞳中射来一支箭矢,锋锐的寒光将张开的五指照亮,莉琪耶主动用脚绊倒安维尔,侧身向后弯腰下马,只手托住少女后项的同时抓住箭杆。
随后,将安维尔放到地上,以最迅速的动作取最短路径,抓弓搭箭引弦上磅、烁目牵线锁定方位,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用敌人射出的箭将敌人封喉,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安维尔的嘴巴张得圆圆的,要说有多圆,涅尔雅有多圆那安维尔就有多圆。
“喔。”
小天使的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星星,她被这招帅到了,超级想要学会这一招。
“请教的事情之后再说,我们先杀穿过去!”
莉琪耶收弓挂背,两耳并立,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