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如此这般神气兮兮的？”安维尔问莉琪耶道。
莉琪耶故作神秘：“哼哼——不告诉你。”
勇者少女给她翻了个白眼，心道不告诉就不告诉，有何稀奇？转身就将那套翻出来的棉绒大衣当着银白天使的面展开。
看到安维尔对着自己晃动衣服的动作，涅尔雅瞧出了她是想让自己换她手里的那件，动机大概是方才她所说的“担心自己冷”。
身上这满是补丁的破被子有股令人不快的霉味儿，涅尔雅瞧瞧那件衣服，见它上头有个兜帽的结构，便果断将这条被子换下，套上了焰色少女给她找来的这件大衣。
见深褐色的大衣将少女的模样严严实实地裹住，莉琪耶不禁觉得甚是可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所谓的爱美，既能够指个人层面的臭美，也可以指对美好事物的怜惜与追求。
不吹不黑客观评价地说，这个名叫涅尔雅的姑娘卖相是相当得好，反正莉琪耶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唯独是这疑似有些瑟缩的性子，不是很符合卡塔·雅儿德的主流审美。
雅儿德人毕竟是把“闯荡与冒险”刻进骨子里的文明，比之西方文明没那么多强盗习性，比之东方文明又稍微缺乏了一些含蓄的神韵。
直白、大气、正直、开朗是雅儿德人崇尚的做人道理，故而小家碧玉在卡塔·雅儿德的受众有限，更多人还是偏爱那些如火般昂扬旺盛的女性。
想到这里，莉琪耶不自觉地就将视线再度移向了那团仿佛活过来的火焰。
她看见那条破布头在那团火焰中翻腾，发出“噗啪噗啪”的声音。
“这破布还掸它作甚？直接丢了得了。”莉琪耶撑着脑袋说道。
“这毕竟不是我们的东西，还是要给人家收好的。”
安维尔可没忘记这被子是从哪里来的。
包括她们支起来的帐篷在内，这座临时营地几乎所有的材料都来源于那支被半身鱼截杀的商队残留的货箱。
虽说那名叫“好问题”的哥们以商队“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慷慨解囊说这些东西随便她们用，安维尔和莉琪耶终归是没忍心拿除了搭建帐篷之外的其他东西出来。
“好问题”先生注定是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的，人家现在双腿都不健全，虽说货物缺失导致他交不了货，但替他保留绝大部分总归是能为他留一条保底的后路。
之后无论说他是选择用这些货物和被半身鱼袭击的遭遇向对接方求情收留自己寻个去处、还是说将这些货物找其他途径转手卖掉存些资产找个地方安然度过后半生，就不是她们可以帮忙抉择的了。
升米恩斗米仇，好人好事做到救人于危难之中就可以了，不要抱着“做好人做到底”的心思帮别人操办到最后，否则往往会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等这壶水烧开就走吧？”莉琪耶从小溪边装了瓶水回来，埋进表面熄灭的火堆里烤，提议道，“镇上的人还在等我们呢。”
安维尔笑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是救世主一样呢。”
“鼠疫源头都被我们找到了，怎么不算救世主？”莉琪耶可不想否认自己的功绩，“我跟你说，无功不受禄、有功当受禄，可以不多但不能没有——知道为什么不？”
“因为不能自己先立个道德牌坊在这里——尽管自己别无他想，但这很可能大大制约后人继续做好人好事？”安维尔难免想到了梦里学过的一种说辞。
那典故的名字好像叫“子贡赎人”。
可莉琪耶并没有想那么多：“你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我主要想的是：我确实是做事情了呀？难不成我接委托、做完了，他还不给我报酬？岂有此理！”
“噢，那倒是。”安维尔拍拳入掌，“我差点忘了这活是有报酬的了。”
莉琪耶顿感无语：“你怕不是给昨天打傻了。”
“哎呀，昨天太激烈了嘛，任谁不迷糊？”安维尔哈哈笑了笑，转而蹲下来凑到裹紧的兜帽边上，含笑说道，“当然——还是要感谢涅尔雅，不然咱们两个可就要尘归尘土归土啦。”
“你这话说的，低估那炮台的威力了吧？至少也是直接汽化啊！”莉琪耶先吐槽，紧接着也抓住机会，跟着说道，“不然不就弱化了人救我们的难度了嘛！”
安维尔眼睛一歪，没想到莉琪耶偶尔也能这么顺畅地接上话茬，跟她打配合。
受此殊荣，小天使有些受宠若惊。
黄金色的眸子在这两人脸上来回切换聚焦，最后选择避开那两双诚挚的目光。
“以后还一起走吗？”安维尔轻声问道。
她看见深褐色的那一团小山包轻微地颤了颤，似是在犹豫。
“估计不想在跟我们一块了吧，”莉琪耶耸耸肩，仿佛看穿了涅尔雅的心理活动般，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句，“人家一看就是要不露真身在世间行走的，怎么能跟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走呢？”
“诶，是这样吗？”
安维尔佯装困惑，藏在小山包的视野盲区里观察对方的动作。
藏得住话语藏不住心思的涅尔雅段位连莉琪耶都比不过，更别说安维尔这个疑似社交恐怖分子了。
众所周知，社交恐怖分子必备技能就是察言观色，不然怎么发动社交恐怖袭击？必然是找到弱点而后击而破之。
涅尔雅的表现，正中安维尔下怀。
“是啊，太可惜了，明明我很享受跟‘盔甲壮汉’一起旅行的时光呢。”
莉琪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为了哄回涅尔雅真的能颠倒黑白，选择性遗忘了最开始是谁先、并且谁最坚定地怀疑人家的这个事实。
谁叫“与神裔种族相伴而行”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呢?
反正现在的莉琪耶最大的动机是因为这层心理。
而安维尔想要留住涅尔雅的动机，最主要的则是身为团队领袖的使命感。
无论是因为何种阴差阳错使她们聚首，她们三人作为这支勇者小队最初的元老，安维尔本能地想要大家在一起走得更远些，不要像烟火那般易逝，而要如星辰那般长明。
所以，继昨天之后，她单膝跪地，再度向她伸手。
前一次是为了认识，这一次是为了挽留。
“可以与我们同走一段路吗，‘法加尔’？”
她问。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