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铠甲熠熠生辉，仿佛穿透深邃暗夜的那一抹月华凝铸而成；冷冽的银光在板甲的光滑曲面上无声流淌，勾勒出胸甲穹顶结构隆起的弧度；暗金纹路沿着大臂的肌肉线条蜿蜒曲折，一根根铁皮藤蔓蔓生其上，于关节的转折处绽出鸢尾花纹。
看那层叠的护肘弧形甲片仿若龙鳞相互咬合，手背腕甲上的十六枚铆钉排列作八芒星的规整阵列，每颗钉帽都镶嵌着冰晶状蓝宝石，代表着慧芒之主对勇士的护佑，免其于遭暗箭相伤。
这是如此好看的一副甲胄，难怪快一周来涅尔雅都那么乐于将它穿着到街上遛弯。
瞧见两米高的辉光银白骑士在前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就像是一名得到梦寐以求玩具的孩童那般单纯地雀跃着，走在后头的两人也都被空气中洋溢的快乐感染，开始就这副盔甲聊了起来。
“我们当时花了多少钱来着？”莉琪耶指着前边问。
安维尔稍作回忆：“大概十多缪尔吧。”
莉琪耶听后顿了一下，看向前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肉痛。
她随即叹了口气：“听完你的话，我现在不觉得前面是个人在走路。”
安维尔乐了：“那你觉得是什么在走路？盔甲成精了吗？”
“我看见一大团白花花的银子在走路啊，银子啊、钱啊！”莉琪耶哀嚎。
“十几个白的就把咱俩的命从死神手里买下来了，这买卖很值当不是么？”
“道理我都懂，但这毕竟是钱哪！钱……”
安维尔又不管账，莉琪耶才是这个队伍的大内总管。
算上之前的那些报酬，这一副铠甲直接就让她们的团队预算缩减了三分之二，怪不得这几天的路程吃喝住行的开销都那么拮据，原来是这个原因。
至于为什么身为大内总管的莉琪耶并不知道钱花了多少嘛……
“嘿，安维尔，”莉琪耶朝焰色少女伸手，“把钱包给我。”
不知道怎地，安维尔脑子一抽，左手探囊取物，嘴里却神经兮兮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那你就自己来取——你早就知道的。”
嗯，像是犯了大病。
后来当然没有等来“我们打过多少次架了”的这种话，银猫少女一边眉毛高一遍眉毛低，不知安维尔所谓。
一见没人跟自己搭梗玩，安维尔悻悻将钱袋子交了出去。
钱袋一松手落在莉琪耶的掌心里，微微沉重的分量以及鼓鼓囊囊的质感，似乎还有不少银两——只有外行才会这么认为。
“怎么全是零钱？”
莉琪耶都用不着将袋口扯开，光是揉揉皮袋的表面听里头钱币相互的摩擦声就能判断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多少钱。
安维尔直接装傻：“你连袋子都没打开，怎敢假定这里面都是零钱？”
一颗闪烁光辉的银白色脑袋探了过来，尖面的活动头盔平开的细长眼孔内闪烁着吃瓜的光芒，涅尔雅堂堂正正地凑到她们身边凑热闹。
莉琪耶也不藏拙，一边揉钱袋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边报数字道：
“面值10盎籴的7枚、50盎籴的8枚、一百的有十七、五百就一个、一个白的都没有——总共两千六百七十盎籴，合两点六七缪尔，要不要打开袋子给你数数？”
“你真会啊！”
莉琪耶报出来的数字跟安维尔心里一直记着的如出一辙，安维尔选择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完全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光靠听声音就能知道钱袋子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钱的存在！
“厉害。”
小天使叮铃哐啷地鼓掌，可把莉琪耶给爽到了。
“想学吗？我教你啊。”莉琪耶特别大度地表示可以向她们分享练成技巧。
安维尔：“大师，细说！”
莉琪耶开口：“只需日夜睡在那钱堆里，累以时日，必练成此功！”
安维尔顶礼膜拜……个锤！
“不是，你这是人能做到的吗？”安维尔质疑方法的可行性道，“我可没有堆成山的钱币给我练习啊！难道你是这么练出来的？”
这话一听就是反诘，言下之意就是“你肯定没把真本事传授给我”。
涅尔雅也有些失望地走开，她家里只有一大堆哥哥出差带回来的植物盆栽，没有那么多堆成小山的钱。
莉琪耶吐吐舌头，没再往下说下去。
她担心自己要是说这是“改编自亲身经历”的话会被这两个没钱的可怜人随便挑一颗老歪脖子树吊死。
就像安维尔吐槽时举的例子那样，她小时候是真的在国库里睡觉过的。
要不是那个夏天贪图金银的良好导热性在里头纳凉赖了个把月、兼职过了一把国库看守的瘾的话，莉琪耶识财的技能肯定远远达不到现在的境界。
“我想到个问题。”为了转移安维尔的注意力、免得自己被挂树上，她将话题拐回来，“你当时是怎么说服人家工匠卖我们铠甲的？我们可没持甲证。”
“重锻和修复又用不着持甲证，只要能证明废旧的铠甲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就好了。”安维尔道，“不然我花那么大力气还要把那废墟搜个遍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拿证据出来让人家帮忙重锻嘛。”
“你确定那铠甲都破成那样子了还能被重锻？”莉琪耶简直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神工能手才能将破损到那种程度的铠甲给重新锻出来。
“融进铁水里了，重新打出来的，”安维尔说，“何露镇子里的那个铁匠跟我家那个一样，都是旅居的外国人。而且何露这个还是底里巴斯人，矿山之国来的，技术能不好嘛。”
“可这种程度的所谓‘重锻’，怎么可能只花这么点钱！”莉琪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种工艺和用料的甲胄一整套下来至少也得上二十，你怎么砍一半的？做慈善呢人家！”
“人家没收我们手工费嘛，”安维尔摊手，“人协会给我们当介绍人去的，那铁匠一听是我们帮大忙加速了治理鼠疫的进度、还顺手捣毁了一处潜藏已久的‘背德炼金设施’，直接不要我们手工费了。”
莉琪耶这下哑口无言了，久久只道一句：“当英雄真好。”
“是啊，”
安维尔看看前面的那道背影，再回头看看金发碧瞳的少女，附和道，
“当英雄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