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黄金为首的部分贵金属以其稀缺性与稳定性天然具备货币的价值，是以自社会的商业贸易规则形成以来，人们便对它们所代表的财富趋之若鹜。
那么，世界上有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某方面成为堪比、甚至远超黄金价值的绝对珍惜品呢？
答案是有的。
特别是在炼金学家与魔法从业者眼中，某些物品不可替代的特性使之千金难换。一些在常人眼中不过是垃圾的冗余之物，却能在他们这些懂行的人中间卖出无法想象的天价。
龙鳞，就是其中的代表。
若以“龙”这个名称而言，卡塔·雅儿德不止有一种龙；这里所讨论的无价之宝，自然也不可能随便一个被冠以“龙”之名号的生物就能随便胜任。
真正让人为之眼红的龙鳞，只能是来源于北地龙的龙鳞。价值视其品质不等，但即是只是碎屑都能卖出上百缪尔的成交价，更不要说一整枚完整的北地龙鳞能有多值钱了。
可不论是多值钱也没有小命值钱，怀揣龙鳞的女人趁安维尔等人听故事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如一条泥鳅般溜了走，等到反应过来想叫住她时已经晚了。
“……所以我们这是白捡了一个价值上百万的珍惜物品？”
说是这么说，莉琪耶手里把玩那片龙鳞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对待一块价值连城的珍玩，倒像是冬天孩子们揉雪球时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如果是真的，还是还回去为妙吧？”安维尔道，“这东西若是真的，数额也太大了，总有种劫掠得财的背德感……”
谁知，莉琪耶却极为夸张地反问：“哈？你真是这么想的？这东西上一点魔法的味道都没有，就不可能是北地龙鳞，我刚才说的也只是玩笑话罢了。”
如莉琪耶所说，安维尔确实没从这片黝黑的三角形物件上品味出魔法的痕迹，而北地龙鳞最大的特征就是那堪比野生奥术道具的天然魔法纹路，对周遭自然魔能流的截留与蓄藏能力都无比强悍，拿在手里理应感觉有阵阵热流才对，而不是冰冷如铁。
“况且，就算这东西是真货，难道我们还回去就是对的了？”莉琪耶继续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空有财富却没有守财的本事，你觉得最后她是能成功卖出去成为百万富翁、还是被强抢后顺便卖去地下奴隶市场成为‘人材’？”
安维尔缄口不言，她虽然挑不出什么刺来，但总觉得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那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莉琪耶捏住龙鳞一端往墙上啄了啄。墙面上参差不齐的红砖被砸掉一角，龙鳞上却没有任何划痕。
“八成是纵火亚龙的鳞吧，除了硬些外没什么特别的，就算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这个大小和厚度的话……大概五十盎籴？”
“感觉也不便宜。”安维尔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也应该够一个人勉强活上几天了。”
莉琪耶两眼一翻：“你不会还想着要把这东西还回去吧？”
“这毕竟不是我们的东西，”个人权利观念领先世界的勇者少女陈述己见，“像你说的，如果这东西异常贵重，我们帮她处理反而能保护她；但如果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龙鳞，那我们留着跟她自己留着区别就大了。”
莉琪耶哑然失笑：“我本来以为咱们差不多，没想到你比我还不懂这个社会的运行逻辑啊……你真的以为，我说这东西值五十盎籴，她就能卖出五十盎籴么？”
“再次也能卖一半价钱的吧，”安维尔皱眉，“这也够她一天开销了。”
“说真的，我觉得你小说看多了——你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吗？”莉琪耶稍作停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身前摇了摇，“一分不得。”
“为什么？”安维尔语气略带不服。
“很简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穷人没有议价权——他们本身就是商品。”
莉琪耶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划破安维尔的天空。
网上一句话说得好，叫做“社会主义巨婴”。
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无法想象资本主义国家的是如何从老百姓身上创收的。虽然他们或许知道人在某些地区能被作为商品交易，但他们永远想不到人可能会像猪羊一样被剥皮抽骨，明码标价分门别类地售卖。
正因为站在光明里久了，看到的阴影永远只有自己的那点影子，而从来不会去关注街区外那道幽深的巷子其实是那般黑暗。
看到安维尔怔在那里，莉琪耶单手叉腰稍作思索，抓住她的手走出巷子，来到一处典当铺前。
特别叮嘱涅尔雅暂时守在门外、默念一百秒再进门后，银猫少女就将还在困惑中的少女拽进当铺里。
刚一进门，一股令人浑身起毛的怪异感便爬上脊椎。
“两位贵客是想当些什么？”
满口黄牙的谢顶老头半睁着一只眼白发黄的眼睛，用评估商品的视线打量着被少女放在桌上的那片龙鳞、以及桌对面的少女本身。
恶寒从心起，老头眼中的贪婪绝不是因为那价值五十盎籴的龙鳞引发的。
安维尔明白这一点，但距离真正动摇她观念还差上一些火候。
莉琪耶朝她一笑，对老人道：
“这片龙鳞是我们猎来的，您看看值多少。”
老头伸出三根指头，泛白的眼神像是在试探。
莉琪耶佯装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故作惊喜道：“这是三缪尔的意思？”
老头没说什么，从桌板里摸出三枚银白色的钱币摆在桌上，真的以三缪尔的天价将这枚平凡至极的龙鳞买了下来。
若说安维尔还恍惚着，等她们刚刚转身，三个一字排开的凶恶壮汉就将她弥漫的脑雾拨开，叫她头脑发颤。
“两位客官，三盎籴的东西，欺负我家爷眼神不好，拿了三缪尔就想走？这怕是有点不好吧？”
凶神恶煞的威胁听在耳朵里，前后四双视线里毫不掩藏的凶恶与贪婪更表明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一场盘算，这四个人就是蛇鼠一窝。
莉琪耶冲她摆出“看到了吗？”的表情，十分享受安维尔脸上苍白的震惊。
人教人一百遍也学不会，事教人一遍就能叫人铭记终身。
这就叫做实践出真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