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构陷两人的团伙没能成功。
三个壮汉忽地觉得两肩发抖，两只冰凉的手就搭上了他们的肩膀。
都用不着莉琪耶指挥，涅尔雅抬手就给了那三个往脸上纹刀疤的非主流混混型壮汉一人一拳。这草草三拳过后，一老三少就在地上一字排开，给骑士老爷谢罪了。
类似于“老爷教训的是”“老爷不够劲再扇我几巴掌”“老爷要不要我们给您当刀使唤”的语句频出，弓成虾米的身躯瞧不出半点似人的模样，安维尔只看到了四条鼻青脸肿的温顺鬣狗。
少女顿时觉得有点恶心，她从没想过人还能如此没有尊严和底线地活着。
旧世界会让极少数人富贵永伴、却会让更多人好似牲畜，这句话属实不假。
莉琪耶看安维尔似乎被重塑了一遍世界观，掂了掂手里的那片龙鳞问：
“现在，你还想把这片最多值五十盎籴的龙鳞还回去么？”
安维尔摇摇头，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那邋遢女人本就是做的投机倒把的生意，就算正经交易都有互相算计和盘外招，这种本就不受法律保护的交易方式只会将弱势群体的弱点无穷放大。
“那这三枚白货呢？”莉琪耶故意在安维尔面前把玩当铺来的三枚缪尔。
六十倍于手中龙鳞的价钱，并且龙鳞依然在她们手上。
她视野的余光看见那团红色左右摆动着，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嗯，这才像个在外旅行的人——你正常了。”
本就是那些家伙心术不正，若是换真正手无寸铁又身无长物的柔弱女子站在那里，恐怕刚一走进哪家当铺就会被绑起来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吧？
当牛做马？那都算是好的！生不如死才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
太阳是光亮的，它照亮一切，却因此看不见一切黑暗。
而看不看得见一切事物的黑暗面，就是烂好人与贤者最大的差别。
很遗憾，安维尔发现虽然自己以前常说讨厌圣母设定，结果活得却跟圣母没什么两样——关键是，她还没有圣母拥有的手腕。
她也没有多严以律己，也没什么宽以待人的好办法，说透了就是一厢情愿。
可是面对现实，一厢情愿几乎做不成任何事情。就像是不会讲理想付诸实践的空想者，他们标榜自己是理想主义，其实只是一帮懒散的软蛋，空会自我麻醉，却不舍得用哪怕一丝力气将自己从迷蒙的幻境中拉扯出来，回到冰冷的现实。
虽说大概是明悟了一些，但安维尔还是不敢苟同莉琪耶的这句话。
自己正常了么？
安维尔很难说得明白，毕竟她是一个把“以直报怨”背成“以德报怨”的讹传者，理论功底并不怎么扎实。
走向协会的路途因此变得忧郁，一朵向阳而生的花儿焉巴地低下脑袋，瞧着实在令人心疼。
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安维尔抬头起来，透过那条长条眼孔看到金色眸子里倒映的自己。
那是个很难形容的表情，总之就是有些无精打采、有些消沉、有些不像是自己。
安维尔于是用力揉了揉脸，将脑子里那些垃圾想法一扫而空。
“横扫不快，做回自己！”
反正现在的自己横竖也想不通，那干脆就不要去想了！
自己只是想做个好人、又不是天生的圣人，哪可能不犯错误啊？
这么一对比，安维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莉琪耶歪嘴一笑，像个都市战神。
“出门在外，有些时候，当个坏人、才是在做一个好人。”
“有些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哲学家。”安维尔吐槽她道。
莉琪耶双手枕着脑袋，哈哈大笑：“真的假的？”
“至少从你这里我学到不少东西，”安维尔很真诚地说，“尽管许多我并不苟同，但的确都是看待问题的全新角度。”
“你这说的，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莉琪耶扁着嘴，“你甚至连吹捧一下我都做不到。”
“你说的东西里不少我都持保留意见，所以现在我可不会夸你。”
“好好好，行行行，那就攒着、等到哪天你觉得我对了再夸我好了。”
莉琪耶摆摆手，继续走在前头。
安维尔和涅尔雅跟在后头走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盔甲人的大手从始至终都摆在自己脑袋上，明明她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少女有些不解地再度向侧后方望去，结果那眼孔里黑洞洞的，一点黄金色的反光都没有。
仔细听的话，在叮铃哐啷的盔甲声之下还藏着均匀的呼吸声。
安维尔两眼一眯——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成是会自动寻路的拐杖了！
这家伙，竟然光明正大地藏在盔甲里头睡大觉！
真睡觉了吗？涅尔雅觉得她没有。
上礼拜的电浆炮对她造成的消耗太大了，连着进食了三天才补回来，之后的一个多礼拜里都需要睡眠来提高能量储备效率，直接导致她最近常犯瞌睡。
刚才数秒的时候就差点没睡着，好在一个趔趄把自己给吓醒了，否则安维尔她们就要自己解决那三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棍了。
天使的睡眠是很有意思的，祂们能够听到自己的鼻息。
平稳、悠长、有序，呼吸声就是最好的催眠曲，越听越能加深睡眠，可也导致一旦因为外界原因打乱了呼吸频率或者影响了空气质量，祂们就会立刻惊觉，从深层的梦境中瞬间清醒，甚至不会感到被强行打断睡眠后的头疼。
身体的各项代谢基准值也会瞬间拔高到活动水平，因而不会出现刚睡醒时四肢无力的情况，简直是天生的战神体魄。
这不，因为协会门前长长的台阶，又一个趔趄瞬间摇醒了睡得迷糊的小天使。
“真羡慕你的反应力诶。”
涅尔雅听到类似夸赞的话罕见地没有感到开心，而是略感不满地哼了一声。
走到台阶前忘记叫醒她、害得自己差点摔跤的安维尔是坏蛋。
白里透红的脸蛋也因此鼓起来半边，没过多久又从闭紧的嘴唇那儿泄了气。
诶，好像有点好玩？
涅尔雅就这么吹着空气泡泡糖走入了协会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