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多粥少,额外的奖金只有一份,而总共接取委托的名额足足有十支队伍。
此时三人都达成了高度一致的意见:如果觊觎这份报酬不菲的奖金,那么必须趁着目前只有三支队伍接取了这份委托的“弱竞争”时期赶快取得进展,才有更大的机会将更高的委托报酬收入囊中。
对此,莉琪耶是最积极的那一个。
“让我们开动脑筋想想——这东西会被偷去哪里了?”莉琪耶自问自答,“首先我认为应当推断一下这玩意儿究竟值多少钱、稀缺度如何,才能判断这东西还能不能找回来。”
安维尔问:“你是说我们有可能根本找不回他们遗失的货物?”
“是啊,”莉琪耶拱手,“谁知道那群小偷是选择立刻溜之大吉、还是就近在当地转手卖掉?这就要取决于这东西的价值与稀缺度了。”
“还有体积。”安维尔补充道,“如果体积过于庞大,他们或许很难出城。刚才商会跟我们几个代表说了,城里会有他们的眼线帮助我们找回货物,或者说……其实是我们被当成了冲锋陷阵的排头兵,那些眼线跟着我们伺机而动。”
“这么说,体积大些的东西估计还真出不了城,有这心思早就会被在大街上拦下来,”莉琪耶顺着这个线索推断道,“所以如果是体积够大的东西,那么必然是价值颇高的货物,不然那些盗匪不可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劫走;就算劫走,也只能选择就近销毁,很可能会去布雷特当地的黑市,或者抢船走人。”
“问题是被劫走的商品不可能价值不高,不然商会发布紧急委托、还给我们定这么高的奖金标准做什么?”安维尔反问,“难不成他们都是大善人、愿意做赔本买卖不成?”
谁知,莉琪耶回了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告诉了她们一个商业常识。
“从直觉上说,能让商会花大功夫必须找回来的货物一定是会因为缺失而对他们造成重大损失的东西。这个损失可以是多方面的,比如货品本身的高价值无法通过交易变现,又或者无法定时交货这件事情会造成额外的损失。
“可以举个例子:以前德纳瑞有个事情,某个部落的酋长与外国商队有贸易往来,订购的货物中有一件很不起眼的东西——一只做工精细的布娃娃。布娃娃这种东西成本不高、手工难度也不大,可在签订的贸易合同中,如果布娃娃无法交货,商队所承担的违约金却是各项违规中最大的一笔,价值是那只娃娃的上千倍。”
“还有这种事情?”安维尔表示自己是开了眼界了。
“嗯嗯。”盔甲人也频频点头,原来布娃娃也能这么值钱。
“所以说,我们同样也需要考虑一种情况:遗失的货物本身并不够值钱,但它无法交货对商会将会造成难以承受、至少是不乐于承担的损失。”
莉琪耶说法,安维尔便跟着说:“如果是这一种情况,那么那些盗匪说不定反而不会急于将东西卖掉,而是留在手里作为要挟,待价而沽。”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情况了。”
“那么现在先假定哪一种情况呢?”
“你确定在假定情况之前,我们不先去商会的仓库哪里问些信息出来?”
莉琪耶“哦”一声,叹道:“也对。”
她拍拍涅尔雅的肩膀,似乎对她寄予厚望。
小天使迷惑地歪歪脑袋,不知道方才的话题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假哑巴,理应存在感很低才对。
事实上她在对话中的存在感确实很低;然而在现实世界,她的存在感反而才是最高的那一个。
银白色的铠甲足有两米多高,腰间别着的银制手半剑在实战之外更突出装饰作用,反而更加证实了铠甲之内的穿戴者身份地位之不凡。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里面的人贵族爵位不高,膀大腰圆的魁梧身材也不是普通人家就能喂养出来的可怕壮汉,其后定有金主撑腰,而金主的爵位必然不低。
让这么一位能够游走于赫尔特人常识缝隙的伪贵族爵爷打头阵,莉琪耶就不信有摆不平的安保。
尤其是方才协会里的那件事情,更让她对这个计谋感到颇有信心。
沿着商港向东北走了半刻钟,过往的人流打扮逐渐从穿衣带帽的冬装居民转变成衣裳厚实但简单的体力劳动者。这些港口劳工或是拉车推车或是卸担挑担,来来往往于停泊的商船与岸边仓库之间,想必对各大商队存放货品的仓库十分熟悉。
莉琪耶带着两人在岸边锚定站住一会儿静静观察,直到找到一名来往三个来回每次都刻意将头向远离她们的一边偏开的挑夫,少女才微微勾唇。
她跟在对方身侧后方一步的位置,问:“伙计,有个事情想咨询一下。”
挑夫仍偏开头,因持续发力而略微颤抖的声音冷冷道:“我正忙。”
“主要是我家老爷有个事情想问一下。”
见男子如自己意料中一样首先回绝了自己,莉琪耶便改口将涅尔雅搬了出来。
那挑夫果然一怔,穿着破鞋的脚在地上一停,头还是往另一边偏着。
他似乎很畏惧拥有贵族头衔的人,这点就是莉琪耶猫中的特质。
“布林德商会……怎么走?”
浑厚的男音自身旁传来,陌生,但令人心安。
挑夫悄悄舒了一口气,这才愿意回头看过来。
“爵爷,布林德商会就在那幢大楼,您不必要问我的。”
他语气无不谦卑地说。
涅尔雅于是补了一个限制条件:“仓库。”
她觉得事后莉琪耶要给她一点奖励,这几十秒里说过的话已经比她整个上午的量还要多了。
长久没有正常说过话,突然大篇幅说话是会感到累的。
奇怪的是这男人倒是跟科林不一样,没有因为听到盔甲人的话而出现什么迅速死亡的异变。
他安然站在那里,腰间有一枚玻璃状的水晶忽然破碎。
也许就是这枚东西帮他挡了一灾。
而挑夫并不知道这枚水晶是什么时候塞到他的口袋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