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时，海雾已散，出航的时刻已然到来。
三人……准确来说是两人用过午饭后便急匆匆赶往码头，索图无比简单。
“早来点是不是能挑屋子住？”
抱着这样朴素的想法，几人协商达成一致：为了住进更加宽敞舒适的舱室，她们还是有必要来得早些的。
与她们有着相似想法的人不少，没过多久在她们的身后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按照两人一排的列宽，安维尔往后瞧了瞧，发现几乎拉出去了近百米长。
“我有些庆幸咱们来得早点了。”安维尔低声道。
“你高兴得太早了。”
莉琪耶双手抱胸长叹气，用两只手夹住勇者少女的脑袋往正前方一撇。
两名水手打扮的船员搬来一块牌子插在地上，上面用石膏笔赫然写着：“一等舱：10分；二等舱：8分；三等舱：6分；集体舱室：5分及以下。”
“……这啥意思？”安维尔两只眼睛眼角都跟着惊讶下垂三分，“难不成这还跟我们刚才答的题目有关？那他们也没说啊！”
少女的声音引发一系列控诉，她像是引线率先被点燃的末端一样，迅速引燃了整列队伍。
无心为之的少女面对两名水手复杂的视线讪讪微笑，才见到这两人抓起一个黄铜喇叭怼在脸上，高声道：
“安静！我数十个数，再不安静下来的默认塞进集体舱室！空出来的就送给你们那些没进去的朋友！”
这话效力不错，水手船员抓住了众人看不得别人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位的心理，成功将队伍的议论声降低到蚊蝇缭绕。他满意地点点头，由另一人解释这板子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站在最前排是没有信息差的，安维尔她们听得最清楚，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说登船之前会做个针对航海安全手册的小问答，题目容量不多，基本就是问一个开放式的问题，然后视回答情况打分，根据分数入住不同档次的舱室。
“我有个问题。”安维尔像个好学生似地举手。
见她态度诚恳，离自己又近，船员点头首肯她的提问请求。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哈，就单纯想问问设置这个环节有什么意义吗？”
“为了展示我们商会对航运安全的重视。”那水手说道，“还有问题么？”
安维尔摇摇头，这回答已经够清楚了，再问这小水手也不见得能答上来。
“好……你们俩是一伙的？”水手问一红一金两名少女道。
莉琪耶瞧了瞧她跟安维尔一直勾肩搭背的手：“……这不明显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派谁答题。”那人催道，“麻烦快点，这队伍长着呢。”
“那当然是我姐妹啦！是吧安维尔？”
“等等、为什么就决定是我了？！”
“因为你懂的多啊！行走的百科全书？”
“不是，这一路下来分明你懂的比我要多吧！”
“哎呀哎呀就决定是你了！别推诿，咱俩的命运可都在你手上啦。”
于是答题的重担落到了勇者少女肩上，感受着来自背后盔甲人热切的目光，安维尔的一个头就两个大。
“请列举十种可能对航行造成安全风险的生物，我数到十之前要答完，一——”
“哦……啊？！”这就开始数了？！
安维尔还没反应过来就楞了一下，赶忙开始从乱作一团的脑海里搜罗一切可能的答案：“那个那个…齿鲨、长鲸、洄游鱼群…浩大螺？…龙？北地龙？…有提示么？”
“七…八……”
“啊啊啊——”
也顾不上说的东西是骡子是马了，安维尔硬是胡诌了十个东西出来。
她明显察觉出两名水手看待她的眼神透露些怜悯。
“不是浩大螺，是浩螺壳，这个就算你对了。”
“万分感谢……所以我拿了几分？”安维尔还是更关注结果。
“七分，三等舱。”
船员一张舱门木牌递过来，宣判了两人的死刑。
莉琪耶的眼神无比幽怨，尽管安维尔并不觉得这问题换她上就能答得不错，但她还是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心虚和惭愧，缩了缩脖子不敢跟她对视。
“等下。”
她们还以为船员回心转意，惊喜回首，结果是涅尔雅被他们给拦了下来。
“您是法加尔？”那船员翻开册子问。
盔甲人高冷地点头，收获船员敬仰的注目。
“您不用答题了，船长说为您留了特等舱，您登船时直接刷脸就好了。”
“谢谢。”
涅尔雅对他们脱帽致意，尽管她并没有在头盔上再戴一顶帽子。
安维尔和莉琪耶下巴都要脱臼了，不带这么玩的！
“你们赫尔特人的贵族跟平民还是一个物种么？”
莉琪耶的问题在这一个月来的遭遇下如此令人无法反驳，安维尔都没法顾左右而言他。
事实如同铁证，否则没道理解释套了层皮的涅尔雅怎么就比她们旅行时要顺利那么多。
“你们甚至都不用开盖验一下真伪！”莉琪耶做了个翻开头盔的动作。
“因为没人敢冒犯贵族吧……”安维尔猜了个合理的解释。
莉琪耶冲她翻了个白眼，涅尔雅在前面开道领着她们往前走。
“下一队，你们三个是一起的？”
“没错！我直接答吧：齿鲨、角鲸、浩螺壳……”
“谁问你了？回答错误！集体舱室，请吧。”
“啊？！”
第二队本想耍小聪明，结果水手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看到后头灰头土脸如丧考妣般踉跄走来的三人，莉琪耶竟有些舒爽。
“奇怪，为什么看到他们只能住集体舱室，我这个没比他们好多少的人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因为你幸灾乐祸。”安维尔直勾勾地戳穿她。
“诶，没错，我就是幸灾乐祸！”莉琪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别人的痛苦，就是会让人感到快乐的口牙！
这回轮到安维尔蔑视地瞧她了，但莉琪耶不觉得有任何亏欠的地方。
雅儿德人的道德观念毕竟没有那么发达，安维尔这种特例过剩的道德只会束缚自己，可没法对他人产生什么压制。
于是她随后也放弃了，她发现当一个人的道德上限超出社会认可的道德上限时，这个人是没有资格称为圣人的，因为他自以为占领的道德制高点在常人眼中看起来就是一个没人认同的笑话。
她无言哀叹，向检录展示了自己那块象征失败者的三等舱木牌后登上了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