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在两人的簇拥下捂着后脑勺与两鬓匆匆返回船舱，恰巧与一伙人擦肩而过。
他们在船舷的栏杆上一字排开，顶着热烈的太阳在那好似眺望海岸。
“你是说，这航线上真的会遭遇浩螺壳？”
“是啊，我夜观天象，见那火星正处日月之间，其色荧惑，光芒大盛，不似好事之兆。”
“打住——火星是哪颗星？”
安森一捋他的海带头，令人羡慕的发量和柔顺有光泽的发质映着太阳的光芒闪烁着，灰白色的发色搭配闪烁的光泽仿佛具有金属质感，像是淡色的石墨。
这一头浓密的头发，别说把阔列特这个秃顶老头看得有多羡慕了。
“这话还不是我从人家嘴里学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颗星。”
阔列特挠了挠光溜溜的脑门，二话不说探手伸向那顶乌漆抹黑的宽檐帽，将它从其主人的头顶摘下来，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炽烈的阳光这下无法直接照到他的秃顶了，老头这才舒适地软下肩膀来，惬意地趴在温热的栏杆上享受太阳的温暖。
“你这老头，拿人家东西能先打声招呼么？”
“哎呀，借我戴戴呗？你就当做是临终关怀了。”
科瓦拉目光向旁边瞥，强忍住将帽子抢回来顺便再给他一拳的冲动，免得真如阔列特所说变成临终关怀了。
“那浩螺壳什么时候会出现？”安森接着最开始的那个话题问道。
“嗯……应该快了吧！”
一阵海风吹来，猛烈的狂风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阔列特两手抓住不断震颤的宽檐尖顶帽，顶着狂风超船头方向望去，在扭曲的风声中大喊，
“阿瑟那岛西北边有个暗沟，那沟差不多有四五百拉克深浅，短径也有几千拉克！据可靠消息，那里应该栖息着一只成年的浩螺壳，是这趟航线的必经之地！”
“你这消息哪来的？！”安森拔高声音，与呼号的狂风对抗。
“人脉！”阔列特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跳船跑路了？！”
“理论上是该跑了！再不跑顶多午后就要航行到那块地方了！”
风声渐息，三人的衣袍不再如横飞的旗帜般剧烈波动，重新吹了下来，随着微弱的海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竖着的栏杆。
船只左右摇摆着，振角大概二十分之一个周角左右，让位于甲板上的旅客们体验了一把弱化版的海盗船游乐项目。
“呼……扯着嗓子喊可累死我了。”阔列特大口呼吸，以补足方才缺失的氧气供应，“人顶着强风就是容易上气不接下气，何况是我这样的老年人！”
“是啊，你早该进坟墓里躺着了，”安森调侃道，“要不等到了德瑙安，我们立马就去给你寻一块风水宝地给你下葬？”
“别说这种晦气话！我还想多活几年！”
阔列特没给他好脸色，对这种咒他早死的话他可一点也不待见。
“要是跳船跑路的话，那三个年轻人怎么办？”科瓦拉问道，“你小心事后她过来兴师问罪，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们说好话。”
“嗨，说说而已啦！别当真。”阔列特连连摆手，“再说了，浩螺壳而已嘛！处置得当的话基本没什么威胁。像这种魔法全都用来维持正常生命运转的魔法生物，我看都不能叫做魔法生物，太跌份了。”
“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砍砍杀杀维生的啊？”
“嘿，什么叫做‘砍砍杀杀’维生？我那叫做拯救世界！”
“目标都选错了叫哪门子拯救世界？”
“懒得跟你争这个。”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说不过就不说。
这话拗口得就跟阔列特的内心一样充满迂回。
“她是让我们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我们总不能临阵脱逃是不是？”
“那我也不想被浩螺壳给吞进去，那壳里头的味道跟放臭了三百年的鸡蛋似的，我都怀疑要是对着它的壳弹脑瓜崩下一秒就会像个脏弹一样‘嘭’地爆开，然后灰黑灰黑的恶臭液体到处飞溅。”
那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决定了，等会我肯定不呆在船上。”科瓦拉五指作梳理顺她那头被海风吹散的深青色长发道，“你们要下去就下去，我可不想沾上下水道的味道。”
“跟下水道应该没法比，那是论外级别的恶臭。”
一想到曾经为了伏击某些隐藏于城市深处的讨伐对象时不得不进入排水管网，阔列特的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
即使那段记忆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那种难以言喻的恶臭依然令人刻骨铭心。
“我们的确没必要跟着一起下去，她身边不是有个天使么？”
“可那个小天使并没有完全掌握她的权能，偏偏她的权能又那么危险。”
“危险？我怎么没看出来？”
科瓦拉寻思她跟她们接触的时候也没感到有什么令人窒息的不适感啊？
“嗨，那是因为有她在，那天使的权能才没有泛滥成灾的——具体你问安森！”
“喂喂，怎么就把皮球踢到我这里了……好吧，我简单说说。”
安森皱眉苦笑，他好像确实是这里唯一一个能说到点子上的人。
“这孩子的权能的确处于一种濒临失控、但却没有失控的状态。我后来特别去问过兰依，她说这大概不是‘失控’的前兆，而是压根就没有掌握过天使圣权的典型特征。”
“既然是兰依说的，那就没什么好猜疑的了。”
“……你这应该不是因为兰依跟你关系好才这么说的吧？”
“秃顶老头，你以为我是这种看交往关系说话的糊涂人吗？”
“你……不像吗？”
科瓦拉默不作声地将她的帽子抢回来，让阔列特的光头再次曝晒在海面的烈阳之下。
阔列特：“……”
就这还不叫双标？鬼才信！
“还没人跟我说过她的权能是什么呢。”科瓦拉意有所指。
安森耸耸肩，这倒不是什么保密信息：“据兰依佐证，那个小天使几乎完全继承了上古诸神雅儿涅的权能。”
“……没记错的话，人家的名字叫做涅尔雅来着？”科瓦拉蹙眉道，“难道说……”
“没什么难道，”安森摇头说，“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什么重新来过，即使是神也不例外。”
只是巧合罢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