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咯……”
“唔……吃中饭了？”
一阵仿佛餐车车轮在不怎么结实的木地板上滚动的声响，将午睡的两人唤醒。
莉琪耶本就因为晒伤导致的瘙痒难以入眠，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因此比安维尔要醒得更早，也更快认清现实。
哪有什么从半开的房门下方推进来的餐车？那些咯咯哒哒的声响是房间内的那些陈设震动导致的，它们正如同乒乓球一般上下颠簸，发出令人不安的细碎响声。
见状，莉琪耶赶紧摇醒眼神还迷糊着的勇者少女，涅尔雅也迅速穿戴好板甲，三人首先趴到了房间的圆形舷窗上往外看去。
她们本以为会看到狂风怒涛，没想到只看到了一片平静如常的雪白海面……
等等，雪白海面？
安维尔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海面哪叫什么平静如常？而是飘满了白色的浮沫，不断有微小的气泡从下方升腾，算上距离的话每一颗气泡都有成人的脑袋那般大小。
“海水沸腾，是浩螺壳！”
几乎在少女们惊呼的同时，每个房间内的船钟都回荡起来自船长室的遇险通知。
三人通过眼神交换意见，立刻马不停蹄地朝向甲板冲去。
……
时间倒回到一刻钟以前。
拉劳六号商船，船长室内。
造型如同一颗悬浮球体似的木头圆球就是方向舵，船长卡肯双手搭在球体上，闭着眼睛都能带着他的船只往自己想要的任何一个方向进行机动。
他的副手冉海比他年轻二十岁，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惨绿少年，随他一起吹了多年海风之后的现在也变得跟他一般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了。
造型如何无所谓，只要航行技术与航海知识到位，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作为实力派的他们一向都这么坚信着，可前提是他们手头的工具是好使的。
“卡肯，船艏的锚又卡住了，到时候靠岸都成问题。”
相处多年的关系让他们之间可以跨越年龄与职级的差距称兄道弟，直接叫名字都算他们工作状态下相对严肃的交流形式了。
船长一吹鼻子下那两搓没个形状的胡子，黑白驳杂的胡须被他鼻孔中喷涌而出的气流吹得震颤，一如他那颗澎湃跳动的心脏，宣泄着不满。
“拉劳这是又没给我们换！他知不知道上次就差点因为放不下锚，我们差点在风暴圈外面就被海浪拍到礁石上撞散架了？！”
想必是知道的，因为月初靠岸的时候不光船员们自己在那讨论，乘客们都已经白纸黑字地将拉劳船队告上了当地海事法庭，罪名正与那糟糕的船身制动能力息息相关。
“不如我们这次去德瑙安联系那边的维保团队直接帮我们把锚换了？”
冉海提议先斩后奏，这实在是被逼无奈。
卡肯在同意之前向他确认一个信息：“我们这次在德瑙安停靠多久？”
“下次五月启航，足足有两个多月。”冉海翻了翻挂在墙上的航海日志，翻到了空白的下次航行计划上瞟了两眼。
“嗯，就这么办。”卡肯一吹胡子，首肯了冉海的提议，“正好，我在德瑙安那边有认识的人。有他给我们接洽，新船锚估计四月之前就能安装，足足有一个多月给我们调试。”
“到时候账直接记船队账上？”
“那不然呢！”卡肯一撇眼睛，“既然拉劳先生已经三番五次向我们保证他会给我们维修，那我们就对他好点，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替我们去找什么维修厂了。而且按照这么说，他还应该给我们付介绍费呢！”
“哈哈，说的有道理！”
拉劳的那套作风船队里每一个人都看不过去，要不是他是老板、大家的工钱还指望着这人按时按量地发放的话，拉劳船队的名字怕是一夜间就要易主了。
“滴！……滴！……”
“警报器怎么又响了？你去看看。”
视野右侧红光大作，卡肯看到就来气，指使冉海去查看。
冉海跟卡肯的态度差不多，他粗粗向舷窗外的海面扫视一眼，便直接拉断了警报器的电闸。
于是，拉劳六号上为数不多的电气化器件陷入宕机状态，本是用来播报航行警报的好东西就这么失去了效力。
但其实这东西在他们两人的印象中是一次都没有发挥过作用，反倒是引发过不小的麻烦。
这警报器是去年夏天随着最新建造的拉劳八号新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劳六号往前的船是一批建造的缘故、太老的船身跟这种新型设备难以很好融合，导致在七号八号两艘新列装的船只上发挥了不小功用的器械在他们这些老船长手上却时常出现“报假警”的情况。
比如去年冬天的那场旅游性质的商业航行期间这东西就错判了礁石方位，直接导致船艉被开了一个大口，差点没因为进水而导致船身倾覆。
除此之外的小毛病更是层出不穷，例如这两天的航行中这个警报器就报了十二次警，不说卡肯和冉海都因为这东西的频繁播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吧，关键是这东西就没一次的警报是报对了的。
昨天下午说检测到大量礁石，结果前面的海域碧蓝得深沉，连根毛都看不见；晚上说检测到不明生物追逐螺旋桨，吓得他俩赶紧挑着灯前往只有他们才有权限进入的深层轮机室查看，结果依然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凌晨说锅炉过热，结果轮机室的仪表都相当正常，干脆跟船长室内的其他机械仪器起了矛盾……
如此之类的事例数不胜数。
若是说只是个例，那就将就着用了。可是这海量个例……
卡肯觉得他有理由判定这玩意儿压根就是个摆设。
除了给航行徒增麻烦，它就没有一次是有帮助的。
“说说，他又报了个甚么？”卡肯玩味地嘲笑这台只会啸叫的警报器。
“前方海底有不明回波，倒是个新警报。”冉海耸肩道。
“回波就回波，还‘不明’？我看是它智力不明！”
卡肯吹胡子瞪眼，两手摸着木头球恨铁不成钢地嗤笑。
料他俩怎么也不会想到，报了近百次假警的警报器，这回真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