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枚鱼雷炸开，哀哀凄鸣，震天撼地。
若说方才船只残骸引发的剧烈爆炸超出了浩螺壳的痛觉承载上限反而让它没有除了震颤感之外的其他感觉的话，那么安维尔在它伤口撒盐的行为相当于一瞬间完全激发了方才储存起来的痛觉值。
刹那间，十数吨沉重的钢铁残骸高速下与内壳碰撞造成的巨大冲量伴随着被埋墙炸药爆炸重新激发的痛觉传导网络卷土重来，浩螺壳那双嵌在肉饼里面的眼球向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撇开，露出大片眼白，好似昏死过去一般。
那张充当着活塞、隔绝开消化腺与进食部的巨大肉饼组织随即骤缩，上面星罗棋布的气孔在痉挛中闭合，肉饼活塞在牵引组织应激的牵拉下猛地向螺壳深处皱缩、伴随位于中间的巨大角质口器自然张开，一束恶臭的高压气流如同下击暴流般冲击于海面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安维尔赶忙给自己吸了一口压缩空气，虽然这里头受限于卡塔·雅儿德可怜的工业水平夹杂了一些杂质导致这东西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甚至还有点轻微的呼吸道毒性——俗称辣嗓子，但总比这铺天盖地的恶臭气味要好得多。
方才导致船只倾覆和巨大爆燃的就是这些气体，易燃、有毒，结合这层肉饼状活塞上面藏着的就是浩螺壳的消化部，基本能断定这气体里应该有浓度不低的硫化物和氮氧化物，以及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
单就气体组分而言，简直就是昏厥致死白金套餐。
“咳咳！”
下击暴流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不可避免地向鼻腔内送进了一缕气体，顿时，强烈的灼烧感与令人头脑昏沉的复杂恶臭顺着神经侵入大脑。
霎那的失神导致气瓶被暴起的浪涛冲走，若不是涅尔雅在她背后抱住了她的肩膀、用胸膛抵住她的脑袋的话，少女的脖子八成是要发出折断芹菜的声响的。
“涅尔雅，气瓶……”
她用尽胸膛里最后一口储存的代谢废气，抱紧那副印着焦痕银光刹烁的头盔，凑到她耳边说。
通过与那双黄金瞳对视、确信对方听到之后，安维尔立马撒手，放松全身，除了拼命绷紧咽喉克制呼吸欲望之外，完完全全地扮演起一名全瘫患者。
刚才的下击暴流与迎面袭来的狂浪几乎排尽她胸膛内储存的气体，尽管其内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二氧化碳这种代谢废气，但失去其之后引发的内外压力失衡会迫使人触发呼吸反射，许多溺水的人捞上岸后肺里有大量水就是因为这层原因在。
至于坚钢壁垒……安维尔觉得它已经够给力了。它能顶得住这本就巨大的压力，现在在气流与海浪的轮番袭扰下才变形已经非常强了。
若是不然，她早就该换上高碳酸血症，触发相应的副作用了。
“气瓶？”
涅尔雅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安维尔说的应当是那两个墨黑的铁圆柱体。
铸铁本身质地硬而脆，只是被水流冲击还好，若是被海浪拍到浩螺壳的内壁上，恐怕安维尔就要没气可吸了。
她是需要新鲜空气的人类，不是她这样长时间不用呼吸都能行动自如的天使。那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气瓶对少女而言是实打实的救命家伙。
于是涅尔雅眼神一凌，她将四肢绵软的安维尔放在已经在海浪轮番冲洗下冷却下来的船只残骸一角，如同游鱼一样一跃入水。
汹涌的浪涛在水下形成暗流冲散了那些发出荧光的深海生物，漆黑的海水自盔甲的每一处缝隙向内渗入，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笼罩了涅尔雅的视野。
「破妄」
心中默念法术名称，那段被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浑浑噩噩浑水摸鱼度过的午后时光自她脑海中迅速闪回。
她回忆起那名充当轮值老师、刚出差回到云上君庭、有着不输法加尔俊朗美貌但更为强壮的帅大叔在台上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孩们吹嘘自己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的风光事迹；
双手却仿佛跟他的嘴不隶属于同一个人那般不受干扰地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形式整洁内容有序的字迹，甚至还配了一张详细入微的说明图。
涅尔雅自然记不起几年前那堂课上的黑板究竟写了多少字，但她对那张图形的印象非常深刻，也曾在那堂课上当场实操过这个名叫「破妄」的法术。
当时老师对她当场实操的吐槽涅尔雅也印象深刻——
“夏柯莱家的姑娘，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在白天用探照灯是没用的？”
……
嗡。
听不见的嗡鸣在耳畔炸响，黄金色的眸子里泛起黄金色的光晕，明明没有任何光束从她的两只眼睛里向外射出，整片视野却迅速地有了色彩。
漆黑的大海重新变成深蓝，半透明的深海动物们被汹涌的暗流裹挟着坐过山车，海底堆积成山的船只残骸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烈事故，满载生者的两艘潜艇一左一右排布于她视野两侧。
属于安维尔的黑色气瓶正在接近海面的位置漂浮，涅尔雅赶到的时候它差一点就要高速撞上一块漂浮的破碎金属板，保不齐就会因为这次看似不起眼的碰撞而陡然炸裂开。
到时候就算自己将安维尔及时送回潜艇，她也得饱饱地喝上一大口水。
涅尔雅不知道自己刚才着急从潜艇中钻出来的暴力行为导致这潜艇已经没法在这个深度进出人员了，不过反正现在已经顺利找到了气瓶，问题应该不大。
噗通的声音可以是跳跃入水也可以是鱼跃出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银辉骑士身上每一处孔洞都在往外泊泊地冒出海水来、手上拎着两个漆黑的圆头圆柱体，安维尔就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嗯……看起来就像是一些传说中的深海文明的战士一样，让人瑟瑟发抖。
当然，安维尔瑟瑟发抖是因为冰冷的铁板与冰冷的海水，重新吸上一口可以呼吸的空气后这种叫人脊背生寒的感觉就作鸟兽散，变得畅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