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纯净的空气入肺,带来意料之外的畅快。
安维尔涨红的脸回归了几分正常,坚钢壁垒的效果替她保留了皮肤表面附近来自出舱之前的状态,肌肤之上约半毫米厚的区域内都还是潜水艇内的气体环境,不至于通过皮肤接触这片被毒气充盈的区域就堪堪倒地。
不过身上的衣服就没这么好运了,先是被海水打湿,因而有少量毒气溶解于被衣裳留下的海水里,生成的腐蚀性液体将衣服弄得或是失水变黑或是发白发脆。
别说这套衣服能不能要了吧,等会回艇里安维尔都得提防提防不要走光。
但其实这些事情比起现在面临的窘境,都只能算是小事……
“两根鱼雷都用光了啊。”
抚摸着浩螺壳被炸出大坑的螺壳内壁,安维尔低声自语。
她都已经特地挑了方才被涅尔雅轰出的船只残骸犁地过的区域爆破了,结果对这东西造成的伤害仍微乎其微。
奇了怪,螺壳这种东西应该跟大理石的组分差不多吧?就是碳酸钙?
这东西应该不耐炸啊?就算耐炸、厚度堪比古希腊神庙前门的柱子,那也不可能坚硬到能吃下涅尔雅的那一击而没什么明显的裂痕才是。
“会是因为这东西是魔法生命的缘故么……”
安维尔想着,吸了口压缩空气,用手轻轻抚摸螺壳内壁。
内壁上本附着的一层黏液层已经在方才的轮番轰炸下完全消失,露出在远方船灯漫散过来的暗淡光线下泛出彩虹般晶莹的珍珠色泽,反馈而来的触感除了如海水一般的冰冷之外就是极致的光滑中带着亲肤的质感。
一句话评价,是很典型的海滩海螺内壁的触感。
有一句话说得好:等比例放缩的巨人无法承担自身的重力,将人放大十倍而不改变机体强度与肢体器官比例,自己就会丧命于自己的重压之下。
对于浩螺壳这种说白了还是软体动物的生物来说,道理肯定也是一样的。
这层巨大的螺壳不可能承受住自身那成百上千吨的重力而不垮塌,头顶上方那活塞状的螺肉组织除了中央口器是角质之外完全没有任何软骨组织的痕迹,难以想象是如何悬空延绵这上百米的跨度的。
如果说没有魔法辅助,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就是身为魔法生物、却完全没有魔法为手段的攻击方式的浩螺壳独特之处:它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就是遍布其身、完全融入其生长结构的固化阵法。
如果有人观察力与设备齐具,就能发现无论是浩螺壳的螺壳内部微观结构还是螺肉内部机体组织的连接方式,都完美符合魔能流动的设计。
那么在这个基础上,只要齐具备贮存并使用自然魔能流的能力,其本身就是规模庞大的防御性阵法,足以刀枪不入。
可,既然是魔法造物,那就注定会有弱点。
这就跟力学设施一样,只要找到载荷集中点,破坏其也就不在话下。
唯一的区别,大抵也就是需要施加的外力不同吧。
“涅尔雅,你还能挥出像刚才那样的拳头吗?”
像刚才那样?应该不行了吧,那个不爆种是挥不出来的,现在肩膀还有点酸呢。
见涅尔雅摇头的样子与方才无二,安维尔打消了以力破巧的念头。
“那你能看出来这头大家伙的弱点在哪里吗?”她转而问。
“……脑袋?”
涅尔雅觉得只要是生物,中枢神经所在的位置就肯定是要害。
就算不是致命要害,也必然是要害之一,打那里准没错。
而脑袋,一般又是与视觉感受器紧挨着的,不知道脑袋长在哪里的时候,完全可以照着人家面门——也就是视觉感受器的附近打一棒子碰碰运气。
眼见涅尔雅已经抬起头打算动手,安维尔赶紧拦住她,叫她不要冲动。
万一她真的一拳把浩螺壳打成了马赛克、意外完全中断了它的魔能循环,又万一这浩螺壳的螺壳结构的确扛不住自身的重力和外界海水的压力而垮塌的话,光是那些崩落的螺壳碎片和高压水流的冲击就能要了潜艇上所有人的命。
“你看看这壳上、壳上有没有?比如魔能流动节点这种东西?”
安维尔拍拍螺壳内壁的珍珠层,面含期待地与小天使对视。
她自己反正是没有看穿魔能流动的特异功能的,照理来说寻常人肯定也没有。
可涅尔雅不一样啊,这层盔甲里套着的可是个“北地龙”!
众所周知北地龙那都是玩弄魔法的好手,可以说是独步天下的存在!她是没这种特异功能,说不定人家神裔种族本尊就有这本领呢?
安维尔并不知道她还真猜对了,北地龙的确有对魔法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她没猜对的是,跟莉琪耶的误解一样,涅尔雅压根就不是北地龙。
虽说天使不是完全做不到看出阵法中的关键节点,但前提是她得学过啊!
安安静静的小天使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宝宝没错,可惜她不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这也跟方才她使用「破妄」时回忆起来的那个下午遥相呼应。
上课她不是在看闲书就是趴在窗边看外面,因为权能情况特殊也不会有老师主动点她提问。
先天摸鱼圣体配上后天摸鱼自觉,共同铸就了涅尔雅这么一个至尊摸鱼王——还是带不可选中buff的摸鱼豁免权的论外选手。
自知学艺不精的涅尔雅果断摇头,可惜不合身的头盔随着她摆动的幅度并不大。岸上阳光充足时或许看得出来,可在随着海浪摇曳的船灯照耀下,她那点幅度可怜的摇头晃脑看起来就像是海浪带动船灯的自然波动一样。
所以,安维尔才会完全相信了那句话。
——“你的指尖正上方三掌处。”
安维尔:“妙极!”
涅尔雅:“???”
见安维尔面露喜色地去尝试,涅尔雅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她寻思自己刚才没说话啊,怎么有一道跟自己声音不太一样、但是有些像的话传了过来?
不是,安维尔听不出来这压根不是她的声音吗??
年轻的涅尔雅似乎并不知道,人听自己的声音,跟别人耳朵里实际听到的,并不是同一种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