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的声响咕噜噜地来,停在了紧闭的门前。
牢门的视窗在这种时候就扮演起了呈递食物的功能,几根长条状的圆面包被狱警送了进来,这显然不能让被关押的“犯人们”满意。
“我说,你们连汤水都不愿意给一点的嘛?”
“汤没有,水倒是管饱。”
“有水也行其实,我们要求不高,至少不会吃个东西被剌坏嗓子。”
莉琪耶左右手各拿一根面包,像是打击乐手一样敲着棒槌。
手里的面包砰砰作响,时不时崩碎出来些片装的面包屑,足以看出这东西究竟有多么坚硬。
似是对监狱吃食有多不堪心知肚明,负责送食的狱警短暂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看在这里头关押了两个无辜的女孩而稍稍心软,承诺一会儿给她们送份狱警才有的例汤来。
那人却也实在,半刻钟的功夫后一份木头小碗盛放的例汤就被他悄**地递了进来。瞧上面漂浮着裹满浓稠汤汁的各色蔬菜碎却连点油花也看不着,霎时间她们觉得狱警们也不见得比自己吃得要好多少了。
“快点吃,吃完我好把碗及时还回去!”
在他三言两语但堪称孜孜不倦的催促下,两人就跟小学生似地埋头苦喝,将那份本应一人食的小份例汤佐着又黑又硬的异世界法棍吃了下去。
木碗还回后那狱警也不多等,小跑着离开,看来是着急去厨房还餐具。
“……你不吃点?”
安维尔举起手里的长条圆面包挥了挥,像是在给一动不动的盔甲人打call。
她瞄见眼孔里黄金色的光晕一闪而过,涅尔雅简单瞥了一眼后就丧失了兴趣。
“不饿。”
她丢下一个简短的单词,继续就着眼孔里透射而下的微弱光芒,一行行地读她私藏的书籍。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读到这段情节,可涅尔雅依然读得津津有味。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正在读的这本书的作者现在就跟自己关在同一座监狱里,该说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么?
“……你吃么?”安维尔将面包往莉琪耶的方向递。
莉琪耶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她可不想再碰这比板砖还结实的东西了。
“不吃还回来,浪费粮食。”
先前送饭的狱警声音突兀响起,视窗从外打开,她们头一次看清人家的面容——一个胡子拉碴、肤色偏深的中年男人,脸上苹果肌松弛而略下坠,两边眼角因此不怎么精神,睁着一双泛黄的浑浊眼眸,仅从面相上来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反正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就叫他胡子狱警好了,正好跟棕发狱警搭档。
“哦,还你。”
与莉琪耶意见一致,安维尔将剩下的那根面包送还回去。
反正她们有涅尔雅的神奇不知道什么动物皮袋,只等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时,她们就能大快朵颐享受以前存储下来的美味食品,岂不美哉?
“正好,我也还没吃饭。”
胡子狱警拿来就啃,发出咔滋咔滋的咀嚼声,听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他吃的竟然是以松软著称的面包。
平心而论,面包这种东西在早期真不那么好吃又蓬松,碱水面包都算是改良货色,几百年前的面包与其说更像是面,石头蛋倒是更贴切。
加入大量动物油脂、鸡蛋和砂糖用于调味的改良面包卡塔·雅儿德早就点出了这个食品科技树,但其高昂的制作成本和低保鲜性能注定了它不太可能在现今的生产力情况下出现在更广大人民的餐桌上,更不用说在监狱里给犯人吃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根体感上和理论上都不可能好吃的面包,胡子狱警却吃得津津有味,过于反常的情景倒逼两名少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挑剔,其实这东西并没有难吃到哪里去?
“咔滋咔滋……呸!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嗯,看来她们的味觉还没有出错,这东西就是难吃!
“给食堂提提意见呗狱警先生?这高低有点折磨人了。”
“你当我们没有提过意见?重点是人家老爷又不批。”
胡子狱警现实演绎了一手什么叫做吹胡子瞪眼,搬了张凳子来靠着安维尔她们的牢房坐下,一边大大咧咧地用手指甲剔牙一边提议:“聊聊?”
“好啊,聊聊!”
反正没什么事干,要是能跟狱警打好关系,不说能不能早日出去,每天有点热乎乎的东西喝总归是件好事。
安维尔想都不想就应了,转而抢占提问权,问道:
“话说你们这些狱警跑过来跟我们这些‘罪犯’聊天,是不是违规啊?”
“……你觉得你是罪犯?”胡子狱警似有所指。
安维尔反问:“你觉得我们不是罪犯?”
糟糕的发质在蒙了一层铁皮的牢房门上摩挲,胡子狱警果断摇头:“监狱里关着的未必是罪犯,而看不看得出一个人是不是罪犯更是狱警的看家本领。”
“喔,那你怎么瞧出来我们其实没犯事儿就锒铛入狱了哇?”
“就因为你们那没心没肺的样,”胡子狱警一副“这不简单吗”的样子回答道,“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审判程序关进来的,八成是因为ZZ原因吧。”
“什么意思?”
“你们是赫尔特人,我说的对不对?”
“我可不是。”莉琪耶赶紧把这顶帽子从自己头上拿掉。
胡子狱警摆摆手:“这无所谓,反正是从赫尔特的船上下来的不是?”
“是这个道理,但难道光凭这个就能把我们给抓起来?”
“什么叫‘光凭’?两国打仗,你就算生在长在西塞安,但凡血脉里有一丝赫尔特的血,捕快见着你都用不着开动他那少得可怜的脑筋就能把你套上间谍的罪名抓进来,更何况你们连纸面上的西塞安公民身份都没有。”
“我们有协会背书……”
“协会?你说那个成天说什么正义不正义的民间组织?得了吧,在国家行政主体面前,协会都得靠边站。”
狱警对协会嗤之以鼻,活到他这般岁数,早就对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祛了媚。
在一个法治化水平不高的世界生长在一个法治化程度不高的国家,没有家庭背景却去做出超出自己社会能量的事情,那不叫伟人,那叫做蠢货。
“既然谈起协会……那好,我就给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职业者讲个故事好了。”
往昔的画卷徐徐铺开,那是胡子狱警尘封许久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