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目击者以十论数,多方证词汇总下来,要分辨英雄并不困难。
理所当然的,少女们也沾了盔甲人的光,享受了一次由西塞安京畿防卫部队高级军官为她们主持的庆功宴。
尽管受限于这破破烂烂的环境导致庆功宴上最好的珍馐佳酿只能够以干面包和净水充当,出门在外不轻易喝酒的女孩们婉拒了军官们提神用的烈酒后选择以茶代酒,大家就这样简单又潦草地庆祝了度过龙灾的第一天。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她们没再见过维达了——那位给她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筋肉魔男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涅尔雅说她在出手“逼退”北地龙之前还看见过维达的身影好端端站在一处房檐上,少女们也就不再担心。
不过,在军官问起时,她们还是特意提起了维达的存在。带队将领随后在羊皮卷上如实增添了来自退龙英雄们的新增供述,并承诺会如实向皇帝上报他们的功绩。
“对了,听你们的口音,应该不是西塞安本地人?”带队将领忽然问。
对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安维尔可不信这种南征北战的将军会听不出来几个邻居的口音,点头道:“嗯,我们是……至少我是从赫尔特来的。”
“我是帕萨德。”见将领眼神飘过来,莉琪耶也跟着回答道。
他的视线在盔甲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见人家仍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又多看了眼对方两肩缺少的肢体,遂放弃了期待他的回复。
“方便告诉我入境多久了吗?为什么入境的?”
这问题让少女们恍然幻视了那个将她们关进牢里的女治安官,心跳都差点因此漏了一拍,但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些基本情况。
毕竟要是被一个社会能量与个人能力都更强的区域长官察觉出她们有在刻意隐藏什么的话,就算她们现在是一座城市的英雄,也难保不会被送进法庭。
就结果而言,少女们应该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将领摸着腮下的胡须缓缓点头,他很认真地听了、也分析了。虽然这两名少女似乎依然是藏了些细节在话语里没有透露,但结合她们旅行职业者的身份,这反倒令她们的可信度又拔高了一节。
无论从正面看还是反面看这三人应该都不是帝国的敌人,又在昨日之灾中于帝国有恩,该做些什么聊表诚意,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
“小子,把那玩意儿给我。”
他拍了拍身边某个次一级军官的臂膀,用眼神告诉对方他的所求。
被他唤得亲切的军官忙不迭卸下腰上的某个圆不圆方不方的东西,无比恭敬地用双手递到他手上,接着又被将领本人亲自起身走到残破长桌另一端、按下想要起身迎接的少女,将这东西郑重地塞到她的手心里,合拢五指握好。
“这是帝国京畿驻防军的令牌,拿着它,还有我们写给你的军工状,帝国不会有任何城市为难你们。”
“这、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我们库房里还有很多,等会你画个字据给我们让我们好跟库房报账就可以了,”那将领说,“再说,这东西如你所见是个军令,但我并没有告诉你任何使用它的方式。在你手里,它不过是对我们颁发给你们军工状的实物佐证,代表京畿地方对你们的认可和公证,所以无须担心粘连上其他责任。”
这东西类似虎符,要起到调兵遣将和通关的作用必须要通过某种方法催动里面的符文,除此之外还有每日一变的高层流通暗号,并且还需要皇帝的金印,三者缺一不可。
再说,他在把东西给她们之前也拔了一个微不起眼的插销,这里头的符文已经不完整,也就不必担心强行破解的风险。
听了将领的话,少女们才在面面相觑中勉强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
尽管这东西无论如何在她们手里都不会发挥效用,其本身的象征意义就足够让人不知所措。
安维尔跟莉琪耶都不太想承担保管这东西的责任,四只小手在桌面下推推搡搡了十几个回合,最终才被统一了意见的她们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翻开盔甲人的面铠跟篮球扣篮似地迅速塞了进去。
盔甲里头正摸鱼看书的涅尔雅先是被陡然增强的光线闪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后就发现环境是重新暗了下来,不过这颗方不方圆不圆静静躺在她翻开的书上的漆黑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完全没管呆住的涅尔雅,她们一致认为这是对不好好听讲开小差的坏同学应有的惩罚!
而且,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重若泰山,但对神裔种族来说肯定就是洒洒水,所以由涅尔雅负责拿着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两个屑人相视一笑,又在发现许多人的视线逐渐集中在她们脸上后尴尬地错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时至薄暮,热辣的太阳埋入西山,这场拼拼凑凑的宴席也是时候告一段落。
带队将领需要亲自将德瑙安龙袭的好一番因果带回皇城,率领手下从城西小道远去,只留下由一名中层军官指挥的七人小队留在德瑙安,以官方身份指导逐渐从相邻城市避难归来的德瑙安市民从一砖一瓦开始重建这座城市。
而在接了官方的筵席之后,作为新生却不凡的勇者小队,她们理所当然收到了当地协会和公会的邀请,来到城西的幸存者收容据点,参加为这座城市所有存续者而开展的庆祝大会。
虽然她们是半途当中加入进来,全场的注意力几乎在她们加入的瞬间聚焦到她们身上。
在被半推半就拉扯到主座上坐下后,那句“其实咱俩主要也就是负责逃跑”也就永远堵死在了喉咙里。
这种受之不武的良心谴责感,压得她们透不过气来;与此同时,万众瞩目的欢呼又令她们有些施施然,默不作声地接受这些错误的敬仰。
人啊,果然还是矛盾的。
卡托说得果然没错,人要在实践当中学。没有今天的遭遇,安维尔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这么虚荣的人。
唉,虚荣的自己真是不堪入目啊。
安维尔看了看处变不惊继续开小差的盔甲人,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
至少在名利方面,涅尔雅比她们两个都要高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