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修一结束，人群就跟被捅了窝的马蜂似的，‘嗡’一下全散了。
娇红柔她们那伙儿人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但她那脸色，阴沉得如是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弟子们都作鸟兽散，黎玉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高座上。
今日晴空万里，暖春的朝阳犹如聚光灯，直直打在她身上。
黎玉被照得浑身舒坦，像只慵懒的大猫，窝在室外的座位上，打算多享受享受这春日暖阳。
正眯着眼，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有个影子把阳光给挡住了。
黎玉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师尊怎么睡着啦？”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像小太阳一样灿烂的宁菲。
她眼睛盯着黎玉，眼里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刚才师尊护着她们那架势，简直帅炸了，比超级英雄还厉害！
果然，大师姐是对的。
黎玉也有点纳闷，自己刚才对着娇红柔那一顿操作，只是稍微展现出了点男子气概。
不过最后，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娇红柔那一群人给放了。
但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现实是她好像还真打不过娇红柔。
这些先暂且不想，黎玉抬眸看着眼前的二徒弟宁菲，她本以为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就只有秦月霜。
谁知道秦月霜被常雪拉去当壮丁做事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开身来找她。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黎玉瞅了一眼宁菲头上那代表敌意值的“小信号灯”。
还好还好，数值下降了。
而且降得比那个臭丫头郭紫菱快多了，连带着称号都跟喝醉了似的，微微晃动。
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白费，效果还挺不错。
“你有什么事找为师吗？”
宁菲一听这话，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黎玉可从没见过一向爽朗的宁菲这副模样，感觉新鲜得很，一下子来了精神，非得问出个究竟。
“快说，别跟我这儿卖关子啦～”
宁菲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拉着黎玉的袖子，跟做贼似的小声说道：
“我的好师尊，咱们回去说吧，我真有事儿找您商量商量……”
黎玉心说，自己怎么也是个师尊，帮徒弟解决烦心事那可是本职工作，责无旁贷。
于是，师徒俩就跟两个偷偷摸摸的小耗子似的，鬼鬼祟祟地跑回了宫里。
正好赶上该吃早膳的点儿，门仆麻溜地送上来几样灵果，宁菲却突然来了一句：
“温一坛果酒上来……”
“哪有大早上就喝酒的，宁菲，你还没成年呢吧！”
黎玉出手制止。
“及笄后就能喝啦！哎呀师尊……我不喝点酒，这事儿根本说不出口啊！”
宁菲表示必须要喝。
黎玉一听，立刻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脸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
“你，不会是，感情问题吧～”
“咳咳咳咳咳咳——”
宁菲一听这话，嘴里刚含着的甜糕直接喷了出来，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满脸通红：
“师尊莫不是偷偷学了读心术？！”
黎玉心里直翻白眼，心说你这小丫头，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跟个大喇叭似的，谁还看不出来啊。
思春的少女啊，就像春天里生机勃勃的小花，带着无尽的朝气，可也被那烦恼缠得不行，这朝气衬得她们明艳动人，那烦恼又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说吧说吧，为师帮你把把关，看看是哪个家伙有这么大魅力，能把我家宁菲迷得晕头转向的。”
正说着，果酒就送上来了。
宁菲麻溜地为师尊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那架势，跟要上战场似的。
“师尊，其实徒儿喜欢上一个人……”好家伙，这酒劲还真不小，就一杯酒的功夫，宁菲的脸就跟熟透的红苹果似的，连脖子都红了。黎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直犯嘀咕，就怕早膳过后这孩子还能不能正常修习，别直接醉倒在课堂上。
“但是他是我不能爱上的人……”
“为什么？？”黎玉好奇心爆棚，眼睛瞪得像铜铃。
“……可能不行。”
“怎么？难道是女的？没事，你师尊我对性别这一块看得可开了，主打一个包容万象！”
黎玉拍着胸脯保证。
宁菲忙摆摆手，心说使节宫有你一个喜欢美女的就够了，可别再把我也带偏了。
“不是那回事……而且我觉得我是在一厢情愿地付出，对方根本就没被我感动过。”
宁菲又满饮了一杯酒，接着说道：
“师尊你知道吗，我天天变着法儿地对那人好，又是送小礼物，又是帮忙做事的，可对方倒好，看见我就跟看见瘟神似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我往前靠近一步，那人就往后退两步，我跟对方示好，人家就满脸厌恶。
弟子我自认为心大得像磐石，可现在也快要打退堂鼓了。
师尊，您说我还要不要坚持啊……”
黎玉一听，心里那叫一个乱啊，随手端起那杯有点凉了的酒，“咕噜”一口吞了下去。
本想着来当人家的感情导师，帮着出出主意，结果没想到，自己也被这复杂的感情问题绕进去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宁菲说的这些，怎么跟自己和郭紫菱之间的事儿这么像呢？
自从穿越过来，为了躲开那个要命的死局，她一有空就去刷众弟子的好感度。
为啥对郭紫菱格外上心呢？
因为这丫头的敌意值最高，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说不定哪天觉醒了什么神秘血脉，或者遇到个啥机遇，就会在背后给自己来一刀子。
至于其他弟子的敌意，都得往后稍稍。
而且其他人的敌意值都是只减不增，可郭紫菱的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反反复复，一会儿涨 0.9%，一会儿又跌 9%，比股票还让人捉摸不透。
这就说明，这丫头情绪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暴走了。
自己怎么做都是错，这种无力感，跟宁菲现在的心情简直一模一样。
黎玉也想过干脆一走了之，你们的敌意爱咋咋地，我直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一想到邀月宗漫山遍野的漂亮小姑娘，她又舍不得离开了。
唉，果然，唐僧也是对的。
这世间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
“师尊，您怎么喝起来了？”
宁菲一脸疑惑地看着黎玉。
黎玉直接对着酒瓶子吹了一口，那烈辣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瞬间清醒了一点，重新振作起来。
“菲儿啊，你管他什么世间真理呢？”
黎玉眼带醉意，但还没完全醉，“暗恋本就没道理可讲，相思更是难熬。
可你想想，每靠近对方一寸，不就多一寸的欢喜吗？
只要你全心全意地爱过了，以后回想起来，总比一直畏畏缩缩，最后追悔莫及要强得多。”
“师尊……”
宁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师尊，突然感觉找到了靠山，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她之前问过好多人该怎么办，其实来找师尊是她最后的选择。
秦师姐就回了俩字：无聊。
陆师妹倒好，说：师姐是不是醉心机械，喜欢上了个铁侠士啊～
郭师妹就知道脸红，一边说着不知道，一边撒腿就跑。
还有宫里的大槐树、不小心落进院里的小白猫、早修时不认识的记名弟子……
这些“听众”没一个支持她的，都把她的话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可师尊不一样，师尊认真回答她了，还告诉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师尊！我就该早点来问您的！徒儿受益匪浅，敬师尊一杯！”
“好菲儿，来来来，喝喝喝！”
就这样，师徒俩你一杯我一杯地碰了起来。
很快，宁菲喝得一醉不醒，一天的课都泡汤了；
黎玉也好不到哪儿去，醉眼朦胧地抱着酒坛，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
这一没注意，外阁就跟遭了贼似的，变得一片狼藉。
秦月霜回来的时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她赶紧找门仆把宁菲送回去醒酒，又默默地端来一杯浓茶，想去换黎玉手里的酒壶。
“哎！别动，我还要喝的。”
黎玉紧紧抱着酒壶，就跟抱着宝贝似的，死活不撒手。
“宁师妹太胡闹了，等她醒来我非得好好罚她不可。”
秦月霜冷冷地说，脸上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别怪她，是我心情不好，自己想喝酒的。”
黎玉还能勉强正常说话，看样子酒量还不错。
秦月霜可不会强硬地要求师尊别喝了，就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她。
“师尊缘何心情不好。”
“缘，缘，”
黎玉本想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对着秦月霜笑了笑。
“没有缘何，就是在这儿无病呻吟罢了。”
秦月霜头顶那个大大的零，敌意值为零，那可是黎玉在这个世界里最后的安心。
虽然秦月霜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的，跟座冰山似的，但黎玉能感觉到，她是真心对自己好。
黎玉心里明白，如果太在意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对喜欢自己的人来说可太不公平了。
“就是觉得，有你在真好。”黎玉猛地把酒壶伸向秦月霜，说：“来！喝酒！”
秦月霜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懵了。
师尊以前…
可从来没这样过。
她们之间的关系，哪是靠言语维系的啊，早就千丝万缕，亲密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可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师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人性难测倒也能理解，可她们多年来的计划，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师尊多久没行动了，又多久没做那件事了？
秦月霜心里突然冒出个诡异的念头，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师尊，你是不是……”
秦月霜的手好巧不巧落在了黎玉伸过来的那只手上，“嘶——”好烫！
身体的本能反应让秦月霜迅速蹲下去，她伸手摸了摸黎玉的额头，又给她号脉。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知道黎玉不对劲了。
“师尊你发热了。”
秦月霜肉眼可见地焦灼起来，她一直伺候着黎玉，对师尊的身体再了解不过了。
她的师尊身体有时候很容易被病魔打倒，而且一病就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可平日里的师尊都特别注意身体，怎么会发热还喝酒呢？
她立刻想到了之前娇红柔她们种的天殊花，难不成师尊是中了毒素？
可师尊修为那么深厚，怎么可能被那种东西毒倒呢？
眼下秦月霜也没心思再去深究其中的不对劲了，她赶紧把黎玉扶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安顿好。
反正，黎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