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紫菱在试武台上昏厥过后，便踏入进了一场如梦似幻、却又怪异非常的梦境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梦。
只觉得那梦境，非噩梦之凄厉可怖，亦非美梦之甜美旖旎，实乃难以言表。
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梦中之人竟是她的师尊——黎玉。
这般奇事，堪称破天荒的头一遭。
至于梦的内容，实在是难以启齿，仿若藏于迷雾深处的禁忌，不可言说，不可言说的。
待她悠悠转醒，瞧见陆清清的刹那，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如是寒夜中凋零的花瓣，落寞而又怅惘。
“紫菱，你醒啦？”
陆清清莲步轻移，柔声说道。
她眉眼如画，依如春日里绽放的繁花，清新纯澈，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温婉的气质，宛如从画中走来的仙子，令人心生欢喜。
“师姐，我，我这是……”
郭紫菱欲要起身，却觉得浑身乏力，仿若被抽去了筋骨。
陆清清见状，急忙上前，轻轻按住她，关切地叮嘱道：
“你先不要起身，你灵力损耗过度，还需好生调养些时日。”
“我究竟是怎么了？我只记得与章旖莲比试，而后便……”
而后师尊以御空剑法触碰我，竟将我摸晕了？
这般荒诞的念头在郭紫菱心中一闪而过，却又让她羞红了脸颊，不敢再多想。
“你呀你，怎么说呢，根基尚浅，却贸然让法器认主，又逞强与章师姐比试，灵力耗尽，自然就累晕过去了。”
陆清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怜惜。
“原来如此。”
郭紫菱心中暗自思忖，还好不是因为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致使自己晕倒。
提及念头，郭紫菱猛然想起师尊尚在病中，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师尊呢？她也染恙在身，如今状况如何？”
此言一出，陆清清微微一怔，美目流转间，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眨了眨那灵动的双眸，轻声说道：
“师尊她并无大碍，将你送回后便回房歇着了。不过，我劝你近期莫要去招惹师尊，她此番输掉甄选的第一局，心情怕是不佳。”
郭紫菱柳眉轻蹙，疑惑道：
“此话怎讲？”
“紫菱啊，因你在比试中率先晕倒，尉迟师姐判定章师姐胜出。
师尊她，便输掉了这一局。”
陆清清的声音轻柔，却似重锤一般，敲在郭紫菱的心上。
“怎会如此，我当时明明占据上风！”
郭紫菱激动地喊出声来，可冷静下来后，她又想起，那所谓的上风，实则是师尊暗中相助。
“好啦，莫要气馁。这段时日，你且乖乖听话，莫要再惹师尊生气。”
陆清清语气温柔，轻轻拍了拍郭紫菱的肩膀。
“知晓了。多谢师姐……”
郭紫菱低声说道，心中满是感激。
陆清清浅笑颔首，而后将刚熬好的汤药，就着蜜糖，一勺一勺，温柔地喂给郭紫菱。
那汤药的热气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丝丝甜意。
有这般温柔可人的师姐陪伴在侧，郭紫菱顿觉生活似也多了几分温情。
师姐们安然无恙，师尊也……
可师尊分明还在病中。
武试台上，师尊连站立都显得艰难，又怎会轻易康复？
郭紫菱心中满是忧虑，却未再向陆清清追问，而是暗自将这份疑惑藏于心底，直至夜幕降临。
待陆清清离去，郭紫菱趁着夜色，悄然潜入黎玉的屋内。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清幽的檀香，倒也让人感觉宁静。
秦月霜自比试后便不见踪影，屋内静谧无声，好似能听见时光缓缓流淌的声音。
而那黎玉若有若无、低沉的喘息声。
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郭紫菱心中一紧，急忙快步走进内室，只见那熟悉的床榻之上，躺着她熟悉的师尊。
此刻的黎玉，红衣凌乱，金发散落，半侧身子竟落在地上，姿态狼狈不堪。
她粗重的喘息声，痛苦的低吟，不断从被褥中传出。
“师尊！”
郭紫菱惊呼一声，急忙跑到黎玉身边，费力地将她扶起，轻轻放回床上。
触手之处，滚烫异常，像是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郭紫菱的心瞬间揪紧，这般高热，如何能让人放心？
黎玉双眸紧闭，面色绯红，那病态的红晕，非但没有增添几分美感，反而更显虚弱。
郭紫菱心中暗自思忖，寻常人若烧成这般模样，怕是早已危在旦夕，即便是修仙之人，也不容乐观。
“师尊，你且等着，我这便去请陆师姐，不，我去找妙手宫主，她定能医好你的病！”
郭紫菱心急如焚，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握住。
“别去……”
黎玉的声音沙哑而微弱，犹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郭紫菱猛地抽回身，被她这一拽，又回到了榻边。
“别去，不要去，留在这陪我……”
而后又喃喃低语了些什么，郭紫菱听不太真切，隐隐约约仿若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郭紫菱心中好奇，俯身凑近，想要听清她究竟在唤谁。
可转念一想，师尊身边弟子众多，自己不过是最不起眼、最常惹她动怒的那个，病中之人，自然会想依靠最为信任之人，又怎会是自己呢？
“紫菱，陪陪我…”
“……！”
这一声呼唤，恰似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郭紫菱的心房。
她的小脸不由自主地凑到黎玉身旁，仿若一只乖巧的小猫，静静地跪在床榻边上，等候着师尊的差遣。
郭紫菱也深知自己这般模样，或许有些失态，可内心深处那股油然而生的安心之感，却让她难以抗拒。
“师尊，我在。您的病，当真不需要请人医治吗？”
“不用，差不多就好了。”
郭紫菱轻轻用衣袖，为黎玉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动作轻柔而细致。
“这如何能算大好？您分明还在高热之中！”
“刚才服下最后一副药，那药性猛烈，所以才会再度发热。等这热度退了，就能康复了。”
黎玉隐约觉得自己不是感冒，笑话，修仙之人能得什么病？
因此，她觉得自己是中毒了。
于是，偷偷的服用了解毒丹，没想到用量太猛，浑身波，不是，是太热。
“可您为何独自硬撑？大师姐呢，为何没有陪伴在您身旁？”
“她陪我，一直沉默寡言，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还是你好，能与我拌拌嘴，吵吵架，倒让这屋子多了几分生气……”
黎玉每说一句话，皆断断续续，气息微弱，郭紫菱需得侧耳细听，方能勉强听清。
看着眼前虚弱的师尊，郭紫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倘若自己今夜未曾前来，师尊便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这病痛的折磨。
师尊，之前几天的时间里便是这般能忍耐吗？
算了，不想这些了。
就只今日，看在师尊病中的份上，郭紫菱愿放下心中的芥蒂，心平气和地陪伴她一晚。
“紫菱……”
“嗯。”
“你靠我近些，你身上透着丝丝凉意，我会觉得舒坦些……”
“……好。”
郭紫菱心中暗自想着，就只这一天，便纵容自己陪伴师尊吧。
郭紫菱从跪着改为坐在黎玉身旁，黎玉许是实在难受，只要触及冰凉之物，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靠了上去。
郭紫菱才一靠近，黎玉的额头便已贴在她的身上。
二人双手相握，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一个如冰般清冷，一个似火般炽热。
“师尊究竟所患何病？瞧着并不似寻常的风寒之症。”
“嗯…我也不清楚啊，可能是这身体体质欠佳。
月霜说我是因着凉而发病，可我却忘了何时着凉，那什么毛皮大氅也穿了，厚棉被也盖了，炭火也烧得旺盛，却仍是发‘病’了。
唉，你说，我这身子一垮，以后还能不能在这宗里横行啊？”
这些话语，在郭紫菱听来，满是无奈与不明所以的云里雾里。
师尊要身体在宗里做何事？
横什么行什么？
不过，这件事说回去。
黎玉已然忘却，可郭紫菱却铭记于心。
是她醉酒的那晚，黎玉在屋外受寒，靠着那几缕微弱的炭火熬过一夜，自那之后，便没了往日的精神。
愧疚之感，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进郭紫菱的心底，让她疼痛难忍。
“师尊，明日我便为您多搬些炭火来，将这屋子烘得暖暖和和的。”
“是吗？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无需言谢……”
你不该谢我，应当怪我的，郭紫菱在心中默默说道。
二人沉默良久，郭紫菱以为黎玉已然入睡，可黎玉却因难受而辗转反侧，又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
为了让黎玉分散些注意力，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郭紫菱，绞尽脑汁，终是寻了个话题。
“师尊，您方才未睁眼，便知是我，这是如何做到的？”
话一出口，郭紫菱便后悔了，每个人的灵力各有不同，师尊身为师父，熟知徒弟们的灵力，本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然黎玉却说出了一番别样的话语：
“因唯有你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那味道质朴纯粹，淡雅宜人……”
郭紫菱闻言，双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
她本是因家境贫寒，买不起师姐们那些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才只能用皂角，却未曾想，师尊竟会喜欢这质朴的香气。
刹那间，黎玉翻了个身，正面朝上，目光直直地望向郭紫菱。
虽此刻她尽显病弱之态，却依旧难掩那倾世的妖冶风姿，恰似暗夜中盛开的罂粟，迷人而又危险。
“紫菱，我有一事，想要与你说……”
郭紫菱今日仿若被师尊施了法术一般，非但未曾心生厌恶，反而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师尊的步调。
“师尊请讲。”
忽地，黎玉伸出一只手，在郭紫菱的额头正中，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如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之举。
“莫要再称我为您了，唤我你便好，我与你年岁相差也不过些许。”
实则相差甚远呢，郭紫菱在心中暗自反驳。
“如此不妥，宗门有规，称师尊为您，当铭记于心。”
黎玉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说改便改，明日起，众人皆改了称呼。我如今是病人，你便听我这一回吧。”
“……”
郭紫菱心中暗自思忖，此刻的师尊，倒更似个任性的孩童。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因着郭紫菱的寡言少语，她们之间的对话，总是难以顺畅地进行。
可黎玉却独独喜爱与她交谈。
起初是为了增进彼此的情谊，后来却发觉，这孩子性情纯良，虽偶尔有些小脾气，却也甚是可爱。
况且，他人的善意或许有假，可恨意却是千真万确的。
黎玉拥着这真真切切恨着自己的人，心中竟莫名地感到安心。
迷迷糊糊间，黎玉瞥见了郭紫菱头顶的敌意值，竟不可思议地打了对折！
99999999降至 49999999！
我屮！
不止如此，还有对方头顶的称号，从【万劫不复】变为【碎尸万段】。
黎玉：emmmm
虽然对方依旧透着浓烈的恨意，但此刻好像减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黎玉满心皆是疑惑，难以置信地望着郭紫菱，直看得郭紫菱心中发慌。
“师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黎玉心中暗自欣喜，这般顺利，照此进度，不出一月，定能将这群徒弟的敌意值清零，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黎玉虽不知究竟是何事触动了郭紫菱，可她已然明了，二人多些相处，定是有益无害的。
“紫菱，明日起，你与我一同下山去。”
“？”
郭紫菱原本还面带浅笑，听闻“下山”二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奇怪啦，寻常修仙文里的小徒弟，莫不是盼着下山游玩？
为何郭紫菱却似有诸多顾虑？
“听说明日乃是寒食节，山下的天月国，会四处发放寒食。”
“弟子不喜冷食，况且师尊您，病体初愈，也不宜食用冷食。”
“你师姐们也一同前往，还有你大师姐，不去，也得拽着去。”
“可，可寒食节后，便要祭祖了。”
“我们邀月宗对此倒也不讲究。”
“但……”
“我想你和咱们一起同去，撒，紫菱，来吧……”
黎玉面带微笑，向前伸出邀请对方的手，差点喊出我们一起寻找万匹丝去吧。
此时，黎玉的额角，几缕湿发黏连，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一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
郭紫菱此刻才惊觉，金发的师尊，竟是如此肤白胜雪，此刻这般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郭紫菱的脑海中，陡然闪过她昏迷时所做的梦。
梦中的黎玉，比此刻更为迷乱，亦是这般躺着，湿发凌乱，浑身滚烫，低声呢喃着。
可梦中的场景，却极为不堪，黎玉衣衫尽褪，娇喘吁吁地说着：
“咱们一起同去吧，撒，紫菱，进来吧……”
“……好！”
郭紫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答复了哪一句，只觉自己仿若迷失在了梦境与现实之间，晕头转向。
黎玉未能读懂小徒弟心中所想，只当她已然应允，心中欢喜。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语，最后像极一只慵懒的猫咪，依偎在郭紫菱的怀中，安然睡去，梦语轻柔，满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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