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摩根眉头紧锁。
他死死盯着那个本应在血雨中消融的女孩。
她的身躯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复原。
——身上也重现出了一件不合时宜的……白色连衣裙。
毁灭,复苏。
一个古老的名称瞬间击中他的记忆。
“赛蕾菲塔”,诅咒之花。
幽蓝荧光的花瓣,黑曜石般剔透的茎干,在月光下呈现半透明质感。
据传它生长于“长眠旅人”的神国,能令死者复生,更能引动神祇注视。
眼前这女孩展现出的特质,竟与古籍中记载的、侍奉“长眠旅人”的使徒如此相似。
可这个念头刚浮现,便被摩根迅速否决。
他在她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神明的“印记”,那缕本应如影随形的神圣联系,根本不存在。
既然如此,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在发呆么?”
正当摩根思忖间,那女孩已然有了动作。
四目相对。
摩根清晰地看到,女孩那双紫眸中毫无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而更令他心神一凛的是,在那双冰冷瞳孔的倒影里,自己这个本应掌控一切的身影,姿态竟透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难道我……竟在畏惧?
荒谬。这不过是个能不断复活的小女孩罢了。杀她一次不够,便杀上千次万次,总能在无尽的死亡痛苦中,将她彻底摧垮!
摩根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随手一挥,灰白的死之力便将女孩的身躯化为飞灰。
紧接着,“荆棘血枪”带着凄厉的尖啸刺穿她刚刚重组的身体,贪婪地掠夺着每一丝生机。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毁灭性魔法将她所在之处彻底湮灭。
然而——
为什么?
为什么她每一次重现,都与最初别无二致,连眼神都未曾改变分毫?
他的攻击,难道失效了吗?
“没用。”
她平静陈述,没有一丝波澜。
是的,全然无用。
外表是人类,本质也未脱离人类范畴。
可为何其存在的内核,既非人,也非物,反而更接近于……神?
不,不对……
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她或许情感淡漠,但只要尚属人类范畴,就必然存在极限与弱点。
或许单纯的死亡,尚不足以摧垮她的意志。
但必定存在其他方法。
但他没有机会了。
当他未能在第一时间洞悉彻底消灭奈丝妲的方法时,败局便已注定。
奈丝妲无需闪避任何攻击,她赤着脚,只是平静地、一步接一步地向他走近。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本如天渊之别,然而,先显露败象的,却是强势的一方。
摩根明白了。
那是“世界”本身。
她的力量源泉,并非某个个体或神器,而是扎根于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这类存在,摩根曾在古老的禁忌记载中窥得一斑。
无法战胜。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
他不再犹豫,周身空间一阵扭曲,身影瞬间化作一道血光,向着猩红血雾的最深处遁去,没有丝毫恋战。
奈丝妲并未追击。
她无力追击——事实上,她也追不上。从纯粹的力量层面而言,她确实弱小。摩根的溃退,更像是脑补过度。
真相是,此刻的奈丝妲,并无任何有效手段能对摩根构成实质威胁。
她仅仅是,一步一步,平静地向他走去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暂时无需再分心应对敌人。
她侧过头,将视线投向倒在地上的米迦尔。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
奈丝妲静静注视着他昏迷的面容。
十一年前,她令“奈丝妲”的意识沉入精神最深处,而让其余记忆碎片化成不完整人格顶替她去度过这段乏味的岁月。
直到先前,“奈丝妲”的意识方才回归。
也才终于想起,米迦尔究竟是谁。
她既无治愈的能力,也无法移动他的身躯。
她只是,站在少年旁边,一动不动。
几秒后,奈丝妲再次蹲下身,伸手,指尖极轻地拂过米迦尔的脸颊。
随后,她站起身,转向身后。
“打扰了么?”
面容与奈丝妲相似,手持阳伞的少女微笑着。
她环顾四周,城市的其他防线尽收眼底。
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断垣残壁。
这场防御战代价惨重,但终究是守住了。
……
“早前听歌纳文提及,他遇见了一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孩,我便有所猜测。”阳伞少女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奈丝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奈丝妲静默不语。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少女优雅地轻提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屈膝礼。
“我是黎芙娜·赫卡蒂。”
她直起身,眼中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同时,也是你母亲奥普西娅的姐姐。换言之,我是你的姨妈。”
“姨妈?”
奈丝妲重复这个词汇,久久没有言语。
黎芙娜见她不解,便换了种说法:“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血脉相连,是亲人。”
“……”
亲人?
“无妨,来日方长,我们总会慢慢熟络的。”
黎芙娜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以袖掩唇,轻轻笑了。
“你尚在襁褓之时,我可是抱过你的呢。”
“……”
奈丝妲的目光不时瞥向一旁昏迷的米迦尔。
“怎么?总往那边看——”黎芙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恍然笑道,“啊,是担心米迦尔那小子?放心,只要还剩一口气,他就死不了。”
盯——
黎芙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啦,别这样盯着我。既然你这么不放心……”
她右手稳稳撑着阳伞,左手轻抬。
之后,一道血色法阵在米迦尔身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