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希望化作陨星,将溃败殆尽的新生文明之种就此轰杀成渣。
刹那间,由陨星分裂出的乱石飞溅,它们毫无章法地砸向奔逃的路人,砸向嘶嘶运转的残败炼金机构,砸向运转不畅的流水线,砸向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砸向这里的一切,旧日的秩序终将维持,而新生之火就此幻灭。
银发的萝莉就这么无所适从地站在这陨星坠落的绮丽乱景中,流着热泪看着这象征毁灭的夏日烟火,烧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的希望与寄托,以最宏伟的方式诠释着人们最后的生存庇护所的毁灭。
这意味着,他们又要重回那个时刻戒备着下一秒会不会成为别人的食物的血域了,市集表面上有多光鲜亮丽,外面实质上就有多黑暗残暴。
可惜,毁灭的磬音仍在敲响。
迷途的孩子将要归家,它们交相唤着同伴们加入重生的方向。
……
乱石击灰、飞沙走石、断壁残垣、残肢断臂,还不足以描绘这片败景,于是,罪业之火,便在其上燃烧。
终究,穹顶的崩毁逐渐蔓延到边缘,在这其中,一大块印刻着白蔷薇花心的坚石急猛地砸向“小山坡”上的研发区域,“嘭”的一声,外墙早已腐朽的小房子一排排倒下,承载着蓝色花脉精纯能量的容器纷纷外露。在下一次势头急猛的冲击中,容器终究不堪其负,吐出了大量的蓝色血液,它们汇聚成溪、汇聚成河、汇聚成海,羽化成幽蓝的幻蝶,正好依附在破败的每一个墙角搭出的完美移动径迹上。
凄美的蓝色群蝶如水般翩跹着,润泽着天崩地裂的败景,抚慰着遭遇皮肉之苦的大地,象征着物的崩毁就此结束。
灾厄之雨终将止息,幸存的人们躲在每一块旧日的残石下苟延残喘,于是,群蝶便裹挟着他们残破的身躯和灵魂,一起共赴新生。
蔷薇使者们见此一幕,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抵挡着群蝶的移动,保护着身后众人不被它们同化成其中一员。
“剑客”手执剑锋,“诗人”手执笔锋,“刀使”手执狂刀,以斗气化浪,豆大的汗珠从他们的脑门滴落,终究只是负隅顽抗,势不可挡的幽蓝蝶浪正在越过他们的防线,侵蚀他们沸腾的生命力。
直到那两位的出现,僵局才有所化解。
只见,锦衫玉织的掩面女子和睡眼惺忪的服玄女子从两块废墟中起身,这两位便是神秘的蔷薇使者——“琴魔”,以及“调酒师”。
“何者扰人情梦?”
她俩全然不知,如今的白蔷薇工厂已然不再。
待她俩探明如今的败况,那秀美的眉眼也拢上了一层阴霾。
“看来,是我们的菲洛尔小姐又需要调律了呢。”
于是,她安坐于惨败废墟中的小凳,素手翩然抚琴。第一个音碎在启示录色彩的乱景里,调动着群蝶们纷乱不堪的思绪,它们嗅到了生的气息。
服玄的女子轻扬罗袖,采撷一抹烦躁的空气置于调酒壶中,随着“琴魔”的节律,摇晃着壶中的佳酿。待到时机成熟之刻,她将调制好的蕴藉从壶中肆意泼洒到充溢着哀怨的空气中,络缀着流动的音符,化作已逝之人的摇篮曲,安抚着群蝶的怨念,或是构筑起一道音垒,循循善诱地安抚着仍在躁动碰壁的“蝶”。
她俩都明白的,为什么那次采集任务的完全失败,却能带来满满两罐的精纯蓝色花脉能量。
因为,菲洛尔在市集外域采撷了无数人的生命和鲜血濯灌成了神奇的蓝色花脉,并加以采集,才会让每次的采集数量都能达到标准。
这一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俩早已习惯,于是她俩又和往常一样,着手对混乱状态下的菲洛尔的调律。
“啊啦啦,小菲洛尔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呢。”
“是呢是呢,看来这次咱俩要加大力度了。”
她们不在意遍地废墟,也不在意生命的流逝,仅仅跟随着菲洛尔便是莫大的满足,即使她已经陷入扭曲、陷入混沌。但她们相信,只要有她们在,那便随时可以把她拉回正轨。
这是为她一人献上的独奏,其名为“罪业织就的彩章”(ecstasy sewed by sin)。
覆手翻弹,起幕即为泠泠乐音。中幕扫弦而下,如暗流击湍,尽显少女扭曲疯狂却金光灿灿的决意。终幕,即为一切收束之后的渺远,最后一个强硬的和弦落下,最终悠然而去,带着终生无法抹去的哀婉凄绝,少女以身负剑,而后,以剑为笼,闯出光明,自己却堕于黑暗,主动为自己献上断头台前的死亡圆舞曲,慨然拥抱自己的罪业。
最后一个音落下,其名为“彩”,其名为“梦”。
一曲终了,可是,少女再也无法以身负剑了,她,已经彻底成为了怪物。
她再也忆不起,她只觉聒噪。
闹心。
于是,她眉眼一横,将原先指天的剑倒置过来,狠狠地戳进地面,仅一个照面,荡漾出的金色威能震碎了音垒,也震碎了所有沉浸于音律的蝶们,亦作为听者的礼仪,让辛苦调律的两位蔷薇使者口吐鲜血,陷入晕厥。
此外,让所有的信众感受到了强大到无迹可循的磅礴威能。这是属于他们领袖的力量,本应该让他们感到安心,而这时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惶恐。
她肃清了这一波看客后仍觉心不安宁,于是她开始了第二波的肃清。
“是妈妈说的叛乱者吗?那这次就不客气啦。”
血瞳菲洛尔的神情中第一次出现了负面的情绪,她开始讨厌,她讨厌那聒噪的乐音,讨厌有虫豸在她享用母亲的馈赠之时出来扰她心绪,于是,她决定,除了第二血蛹和那个神奇的“补品”,其它的,全部肃清!
这还不够,她需要一点点小小的仪式感,她需要让被肃清之物正视她的愤怒。
“我讨厌你们了。你们可以都去死了。”
稚气的孩童得到了母亲的许可,即将为血域的稳定做出第一次绵薄的贡献。
工厂的穹顶大开,匍匐于“洞底”的人们终于得以见到那轮妖异的血月正高悬于血域的真实天幕上。
而,她正祈求着,一缕微细的丝线就与她的灵魂建立了连接。
“异月,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