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有种说法,说是如果敲门声是三声,那就是人在敲门,如果是两声,那就是鬼在敲门。
之后我想,如果敲了四声是什么呢?两只鬼吗?那六声呢?究竟是三只鬼还是两个人呢?
应该是三只鬼吧,毕竟不会有两个人同时敲一扇门。
那为啥三只鬼要敲一扇门呢……
“这里已经有人了吗?”外面一个声音喊道。
呵,这鬼还怪礼貌的。
“有人了 有人了 还有俩呢!”死道士回应道。
“哎呀!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啊!唉,为啥我就没人能合葬呢?家里人也不知道配个冥婚……”
原来在鬼界也有单身鬼,仔细想来,天天闷在棺材里,自己一个人也确实挺无趣的。
“滚!谁跟这家伙是夫妻?”
“不是夫妻怎么合葬呢?坑位已经紧张成这样了吗?两个人挤一个坑?”
“你自己另寻他处吧!这里满员了”
“那行吧,我再给你们满上!”
只听见一阵阵泥土翻动的声音,这口棺材应该又被埋了起来。
等到声音逐渐消失后,我在黑暗中缓缓向道士发问。
“这些鬼为什么要找个坑位把自己埋起来?他们能够在地面上自由不是很好吗?”
“鬼界的逻辑和我们人界是不一样的 普通的鬼多半会一直待在棺材里 就像是婴儿待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他们不会感受到孤独与漫长 平稳地消散灵魂 不过有些鬼生前的执念没有完成 就会试图破开棺材 回到人间去完成执念
还有一些孤魂野鬼没有棺材入葬 他们的灵魂也会漂浮在世间 我们捉鬼道士的工作就是将这后两种鬼捉住 再使他们消散”
“鬼如果消散了,就算是死了吗?”
“他们都死过一次了 自然不会怕再死一次 况且消散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灵魂会扩散到整个世界的能量体系中 也可以说是遁入轮回了”
“那这些制造幻境的鬼肯定是有执念的鬼,那他们为什么又要回到棺材里呢?”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们的执念就是入土为安!那列火车车厢上摆满了他们的躯体 显然不是妥善安葬的”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这里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我们刚才的谈话应该是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但是这里能够听到我们说话的东西不是人……
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未知是恐惧的源泉,我想象着一个枯槁的鬼如何从棺材板上缓慢进入棺材内部,满脸狰狞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活人。
才两天的功夫,我不知道我已经在鬼门关走过多少回了,或许门口的鬼差都已经和我混面熟了。
“这位仁兄 我都说了这里已经满员了 你干嘛还挤进来呢?”陈高人像是在唠嗑一样地和鬼交谈着。
“哎呦,这坑位确实紧张,二位又不是真鬼,就容小弟我挤一挤呗?”
“我可是上海法学院的驱魔道士陈高人 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号?”
“未尝一闻,不过既然您是道士,自然也知道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有多命苦,就给小弟我腾腾位置呗?”
“你先说你为什么要往棺材里跑?都交代清楚了 我就给你让位置!”
“其实吧说实话,我也不大记得生前的事儿了,只记得我死的时候是被枪杀的,死后就沦落成了个寡鬼。这外面可冷了,您大人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其他跟你来的人也是和你一样的吗?”
“都是!全是和我一样的寡鬼,到处找坟位。现在终于找到一片墓地啦,还全是空坟!”
“行 那你等我们出来一下 你再进去”
“好嘞!我顺便帮你把上面的土刨一刨!”
道士再问那个鬼问题的时候,我还欣喜着能够直接了解这些鬼的身份。没想到这死鬼居然不记得自己的生前了,简直跟那个道士一样不靠谱。
道士顶开棺材板,又施法术将上面的泥土全部排开,我们两个重新呼吸到了地面上的空气。
“那道长,我就先睡了啊,你们慢走!”
那个鬼遁入棺材中,棺材板也自动漂浮起来,合上了。
我们重新观察着这片坟地,坟包一个个的都被刨开了,棺材则全是合上的。毕竟从密闭的棺材里将土壤重新掩盖,不论怎么想都是比较困难的。
不过旁边这个死道士倒是做到了……
夜空中星光点点,如果是在城市里肯定是看不到这样的星空。当你仔细去看一颗星星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它周围还聚集了很多更暗的星星。
城市里的天空是灰红色的,这里天空是纯黑色的,星星就像无意间甩在黑色画布上的白颜料。
陈道士捏着下巴,低着踱步。如果是昨天的我,肯定无法想象这家伙居然能如此安静。
这里唯一的光亮只有月光,即使伸出手也只能够看清手背的大概轮廓。树上挂着的红绫看着也像是纯黑的,反倒不太醒目了。
明明身处墓地,我却不觉得恐怖,因为我知道,长眠于此的,只有不得归家的落魄灵魂。
现在我对鬼的看法完全改变了,他们并不是恐怖狰狞的怪物,他们也曾是人,现在也只是变成了一种健忘的人。
虽然也确实有鬼要我命,比如昨天那只阴湿的鬼,和今天这只带枪的鬼。
这死道士居然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服务买得还挺值的……
这个死道士……跑哪儿去了?!
就在我刚才看天愣神的时候,死道士踱着步就没了踪影。
你他妈是在打电话吗?到处乱跑!
树林里忽然发出了沙沙声,我觉得是那个死道士发出来的,边骂着边奔向漆黑一片的树林中。
在空地上就已经很黑了,在树林中有了树叶的遮挡,变得更加黑暗了。
不知道这片林子里面有没有虫子之类的,但如果真有的话,那这些鬼也真的是闲得没事儿干。
“死道士?陈高人?陈道士?死陈道士?上海法学院首屈一指的驱魔道士?”我在树林里用不同的称号呼唤着。
“妈的,我喊这么大声,鬼都能引来了,就你引不来!”
突然,狂风骤起,将我的黑发吹散在空中,缠在了树枝上。
“我草!长头发真他妈麻烦!”
我解了半天,但仍有大量的头发挂在那茂密的枝叶中,像是未被管理过的杂乱电线。
我不耐烦了,半解半扯地拉拽着头发与树枝,头皮传来了阵阵痛意。
因为我穿的是睡衣,防护并不严实,腿上满是被树丛刮伤的痕迹。不过幸好这里是幻境,我看小说上的设定,这些伤害一般是不会传到现实中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将绝大部分的发都与树枝分开了,只剩最后几簇还连在树枝上。
就在这时,一阵树叶踩踏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来到了我的面前——
是一位老人,死后的皮肤被风干,使他的皱纹更加深刻明显。满头的白发被剪成干练的造型,隐约显现出他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在那极度凹陷的眼窝中,亮起了一点眼珠的轮廓。
但是比起这些,更令我注意的,是他手上端着的那把黑峻的枪。
他看到我时明显震惊了一下,之后焦急地张开口……
“小姑娘,这里危险,快跑!”